理查·施特劳斯(第6/6页)

这就如同米开朗琪罗的《胜利》,它把膝盖抵在俘虏的背上,并准备把他迅速杀死。可它却突然停下来了,犹豫起来,用迷茫的目光扫视四周,一脸的没精打采和反感,像是被厌倦夺走魂儿。

这就是理查·施特劳斯的音乐迄今为止留给我的印象。贡特拉姆杀死了罗伯特公爵后,立即就丢掉了手中的剑。查拉图斯特拉的疯狂大笑结束在一份丧失了勇气和软弱的声明里。唐璜的狂热激情泯灭在虚无中。唐·吉诃德在临死前发誓放弃了他的幻想。甚至连英雄本人也承认自己事业的徒劳无益,并走进没有感情的自然界要求把往事淡忘。尼采在谈到我们这个时代的艺术家时,就嘲笑他们:“这些意志的坦塔罗斯〔4〕,法律的反叛者和敌人,当他们心碎、消沉时,就走来跪倒在耶稣的十字架脚下。”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十字架也好,空虚也罢),这些英雄厌恶而绝望地放弃了到手的胜利,或更加悲惨地从世上退隐。贝多芬可不是这样克服他的悲伤的。悲哀的柔板在他的交响曲中段哭诉,但欢乐和凯旋总是响起在它们的结尾。他的作品是一位被打败的英雄的胜利,而施特劳斯的音乐则是一位获得胜利的英雄的失败。这种意志的不坚定和犹豫不决在当代德国文学里表现得更加明显。但表现在施特劳斯身上就更引人注目,因为他比别人更加英雄化。于是,我们在欣赏了超人意志的全部出色表演后,得到的结局却只是“我的欲望没有了”!

而在这之中却也埋藏着德意志思想的不死的蠕虫——我说的是那些启发当代预示未来的极少数被选中的人的思想。我见到了一个英雄般的民族,陶醉在她的胜利中,陶醉在她巨大的财富、无数的伟人、强大的力量中,张开伟岸的臂膀搂住世界并把它降服,然后却停下了,被其征服弄得疲惫而厌倦,并问道:“我这样征服是为了什么?”

注 释

〔1〕这种会社基督教的味道很浓。——译者

〔2〕施特劳斯在总谱上每个变奏的开头都标明他要阐述的是《唐·吉诃德》原著中的哪章哪节。——原注

〔3〕演奏施特劳斯晚期作品的乐团十分庞大。——原注

〔4〕希腊神话中宙斯之子,因泄露天机,被罚站在齐下巴深的水中,头上有果树。口渴欲饮时,水即流失;肚饿欲食时,果子就被风吹去。——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