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12页)

“我要他把他所有的武器都给我。要么马上给我,要不我就打电话报警。‘我和你一样受过不少苦,’我告诉他,‘在家里,我受的苦比你多,因为我得先来面对。有六年,我一个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我不了解什么是想拿起枪来打死谁吗?现在你想对她做的一切,我六岁时就想过。后来你出生了。我照顾你,艾拉。只要我在家,我就不让最糟糕的情形影响你。

“你不记得这个了。那时你两岁,我八岁——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我从没告诉过你。你要应付的屈辱已经够多了。那次我们必须搬走。那时我们还没住在工厂街上。你是个小孩子,我们住在拉科瓦那铁路线下方。在那索。那索十八街,背朝铁路。四个房间,没有灯,噪音很大。一月租金十六美元五十美分,房东升到十九美元,我们付不起,就被赶了出来。

“我们把我们的家当搬出去以后,你知道我们的父亲做了什么吗?你和妈妈,还有我,开始把东西推到工厂街上的那两个房间去,他留在后面,待在腾空了的旧公寓里,他蹲下来,就在厨房正中间大便。我们的厨房。就在我们过去坐在桌旁吃饭的地方,正中间,有一堆他的粪便。他把它涂在墙上。不用刷子。不需要。就用手把粪便涂在墙上。上,下,一侧。他涂完了所有的房间,在厨房洗涤槽里洗了手就离开了,连门都没关。你知道随后几个月孩子们都叫我什么吗?粪墙。那个年代人人都有绰号。他们管你叫呜呜哭,叫我粪墙。这就是我们的父亲留给我这个他的大男孩,最大的儿子的遗产。

“那时我保护了你,艾拉,现在我也要保护你。我不会让你做这个。我找到了文明的生活道路,你也找到了你的,眼下你不能又退回去。我来跟你解释一点你好像是不明白的事。你究竟为什么成了共产党。你从没想过吗?我的文明之路是书籍,大学,教学,你的则是奥戴和共产党。我从来就不接受你的途径。我反对你的途径。不过两种途径都是正当的,都有效。可是现在发生的事,你还是不懂。他们告诉你说他们决定了共产主义不是走出暴行的途径,而是为了暴行的计划。他们判定你的政治主张是有罪的,另外还判定你也是有罪的——而且你还要证明他们是正确的。他们说你是罪犯,于是你就上好枪,把刀捆在大腿上。你说,‘千真万确我就是!炮火的气味——是春药!’内森,我把嗓子都说哑了。可是和一个满腔怒火要杀人的疯子这样讲并不能让他安静下来。倒更让他激动了。和一个满腔怒火要杀人的疯子在一起,开始讲童年的故事,以那公寓的布置图结尾……

“哎,”默里说道,“我没告诉过你艾拉所有的事。艾拉已经杀过一个人。就是为了这个他孩提时就离开纽瓦克走向边远乡镇,在矿上干活。他逃走了。我把他向北带到苏塞克斯镇,那时候就是最远的极限了,但是还不至于远到我无法去查查他,帮他,让他度过那一关。我自己开车送他,给了他新名字,把他隐藏起来。吉尔·斯蒂芬斯。艾拉第一个新名字。

“在他认为他们在追辑他之前,他一直在矿上干活。不是警察,是黑手党。我跟你说过里奇·博伊亚多,他管一区的非法团伙。开那家叫维托里奥餐馆的流氓。艾拉听到风声说博伊亚多的刺客正四处找他。就在那时他开始乘火车。”

“他做了什么?”

“艾拉用铲子杀了个人。艾拉十六岁时杀了一个人。”

艾拉用铲子杀了一个人。“在哪里?”我说道。“怎么干的?出了什么事?”

“艾拉在小酒店做杂工。他干这活有大约六个星期了,一天晚上,两点钟,他擦完地板,一个人走到街上,回他租的房间去。他住在南方梦乡公园旁一条小街上,战后他们在那公园建了那项工程。他在伊丽莎白大道转到米卡方向,沿着韦夸希克公园对面那条黑暗的街道,朝弗里林海森大道的方向走,这时有个人从米尔曼的热狗摊那块地方的阴影中钻出来。在那阴影外面,对着艾拉的脑袋挥出一铲子,打中了他的肩膀。

“他是艾拉退学以后工作的那伙挖沟的里面的一个意大利人。艾拉因为和他之间一直有麻烦就不挖沟了,到小酒店去做了杂工。那是1929年,小酒店开张那一年。他从底楼做起,要从杂工做到侍者。这是目标。我帮他找的这份工。那个意大利人喝醉了,猛击了他一下,艾拉从他手里抢下铲子,用铲子打落了他的牙。然后把他拖到米尔曼摊子后面漆黑的停车场里。那时候的年青人约会常在米尔曼摊子后面停车亲热,艾拉就是在那里狠狠揍了这家伙。

“这人的名字叫斯特罗洛。斯特罗洛是挖沟的那伙人里头最仇恨犹太人的。M a z z u ' c r i s t,g i u d e 'm a l e d e t t.反基督的凶手,无用的犹太人……诸如此类。斯特罗洛的专长。斯特罗洛比艾拉大差不多十岁,个头也不小,差不多和艾拉一样高大。艾拉痛打他的脑袋,打到他晕了过去,就把他留在那里。他丢下斯特罗洛的铲子,回到街上,又向家里走去,但是他体内有些东西并没有平息。艾拉体内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平息。他十六岁,有力气,一肚子火,浑身燥热,冒着汗,又兴奋——这事激活了他——于是他转过身回到了米尔曼摊子那边,冲着斯特罗洛的头猛击,直把他打死了。”

米尔曼的摊子是我和艾拉在韦夸希克公园散过步以后他常带我去买热狗的地方。那家小酒店是艾拉带伊夫去和默里,多丽丝共进晚餐的地方,那晚他们刚见面。那是在1949年。二十年以前,他在那里杀过人。锌镇的那个小木屋——那木屋对他别有一番意义,我从没明白过。那是他的改造之地。他的隐居拘禁之地。

“博伊亚多是如何插手的?”

“斯特罗洛的兄弟在博伊亚多的那处叫城堡的饭店工作。在厨房里干活。他找到博伊亚多,告诉他出了什么事。一开始没人把艾拉和这件谋杀案联系起来,因为他已经离开了那一区。但是过了几年,他们搜寻的就是艾拉了。我怀疑是警察让博伊亚多注意上了艾拉,不过我从不能确定。我仅是知道有人到我家来问我弟弟的下落。小猫来看我。我和小猫是一起长大的。他过去在阿奎达克特球场经营掷骰赌博。在格兰德的店后面开赌场,后来被警察解散。我常和小猫在格兰德店里打台球。他得了这个绰号是因为他开头是偷猫的,和他的哥哥大猫一起蹑手蹑脚走过房顶,从窗子里进去。他们小学里就已经整晚偷猫了。有时居然来上学,就趴在课桌上睡大觉,没人敢叫他们醒。大猫是自然死亡,但小猫在1979年被害,真正的匪帮死法:死在他在朗布兰奇的海滨公寓里,身着浴袍,脑袋上中了三颗点三二口径手枪子弹。次日里奇·博伊亚多对他一位密友说,‘也许这样最好——因为他太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