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完全不跳舞,可能倒也罢了。我们知道有这种情况:有些年轻人一连好多好多个月没参加任何类型的舞会,而对身心并没什么重大损害。可是一旦开始——一旦尝到了那快速转动的欢乐,尽管只是微微地感到一点吧——谁要是不再要求参加舞会,那他准是个愚钝透顶的人。

弗兰克·邱吉尔已经在海伯利跳过舞了,一心巴望能再跳。伍德豪斯先生听从劝说,同他女儿在伦多尔斯待一个晚上。在那一晚的最后半小时里,这两个年轻人一直在策划再举行一次舞会。弗兰克第一个想出了这个念头,而且满腔热忱地促成这件事;因为这位小姐最了解这里面有什么难处,也最注重场地的大小和形象的好坏。可是她也很想让人家再看看弗兰克·邱吉尔先生和伍德豪斯小姐一起跳舞能使人多么快活——因为在这方面,她拿自己和简·菲尔费克斯相比,是不会脸红的——甚至只是为了跳舞,没有自负给予他的任何邪恶的帮助她也会这么做的——先帮他用步子量出他们所在的房间的大小,看看能容纳多少人——随后又量了量另外那间客厅的大小;尽管威斯顿先生说过这两间房间一样大,他们却还是希望哪间屋子略微大一些。

他的第一个建议和请求,就是在柯尔家开始的舞会应该在这里结束——应该再请那些人参加,也请那位乐师演奏——这个建议大家很乐意地同意了。威斯顿先生兴致勃勃地赞成这个主意,威斯顿太太也很愿意弹琴,他们要跳多久,她就弹多久。接下来就做那有趣的事,想想谁会来参加,算算每对舞伴至少占多少地方。

“你、史密斯小姐、菲尔费克斯小姐,就三个了,加上两位考克斯小姐,就是五个。”这话已经反复讲了很多遍了。“除了奈特利先生,还有吉尔勃特的两位、小考克斯、我父亲和我自己。对,那就尽够痛痛快快地玩一次了。你、史密斯小姐、菲尔费克斯小姐,就三个了,加上两位考克斯小姐就是五个,五对人跳舞,场地够宽敞的了。”

可是不久,一边有人说:

“不过,五对人跳,地方够吗?我真的认为不够。”

另一边有人说:

“五对毕竟太少了,那不值得。认真考虑起来,五对算不了什么。请五对可不行。作为一时的考虑,那还可以。”

有人说,吉尔勃特小姐可能会在她哥哥家,也得把她一起请来。还有个人认为,那天晚上,没有请吉尔勃特太太,如果请的话,她也会跳舞的。又有人为第二个小考克斯说了句话!最后,威斯顿先生又提出一个表兄,必须把他那一家人包括在内,还提出另外一个老相识,他那一家人也不能漏掉。五对至少要变成十对,这是肯定的。他们兴趣很浓地猜测着,用什么方法才安排得下。

两个房间正好门对门。“可不可以两个房间一起用,来回地穿过过道跳呢?”看来这是最好的计划了。不过还不太好,他们当中有好几个人还要想更好的办法。爱玛说那太不方便了。威斯顿太太在为晚饭着急。伍德豪斯先生却为了大家的健康拼命反对。这件事如此使他不愉快,他不能让他们继续下去了。

“哦,那不行,”他说,“太轻率了。为了爱玛,我受不了!爱玛身体并不结实。她会患重感冒的。可怜的小哈丽埃特也会着凉的。你们全都会着凉。威斯顿太太,你会完全病倒的。别让他们谈论这种荒唐的事情啦。求求你,别让他们再谈吧。那个年轻人,”他压低声音说,“太没头脑。别告诉他父亲,不过那个年轻人是有点不对头。他今天晚上就常常去开门,不考虑别人,让门敞开着。他就不想想有穿堂风。我倒不是有意要你反对他,不过,他确实有点不对头。”

听了这个谴责,威斯顿太太感到遗憾。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千方百计地解释。现在每扇门都关上了。用过道的计划也放弃了。大家又在讨论最初那个在他们待的这间房间里跳舞的计划。在一刻钟以前还认为这地方容纳不下五对舞伴,现在出于弗兰克·邱吉尔的一片好意,认为完全可以容纳十对。

“我们刚才的计划太庞大了,”他说,“想用那没有必要用的房间。这儿可以宽敞地站上十对舞伴。”

爱玛反对。“都要挤成一团了——太挤。跳舞的时候,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的吗?”

“很对,”他一本正经地回答,“是太糟了。”可是他仍在量房间的大小,最后还是作出了这样的结论:

“我看,这间屋子容纳得下十对。”

“不,不,”她说,“你太不近情理。站得那么近,太可怕了!挤在一块儿——又是在一间小屋子里挤在一块儿跳,再没什么比这更扫兴的了。”

“这倒是不能否认的,”他回答说。“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在一间小屋子里挤在一块儿跳舞。伍德豪斯小姐,你有本领用短短几个字就把景象描绘出来。精彩,真精彩!不过,已经谈到这个地步了,谁也不愿意就此放弃。那会叫我父亲失望的——总之——我不知道——我还是认为这儿可以宽舒地站上十对。”

爱玛看出他那殷勤得有一点儿固执的味道,他宁可提出会减少同她跳舞所带来的欢乐的那种主张,也不愿失去这种欢乐。不过她还是接受了他的恭维而原谅了其他。她要是有意思嫁给他,那倒还值得停下来考虑考虑,了解一下他那种偏爱的价值和他那种脾气的特点。但是不管他们认识的目的怎样,他总是十分可爱的。

第二天还没到中午,他就来到了哈特菲尔德。他笑容可掬地走进屋来,显然还要继续谈那个计划。不久就看出,他是来宣布一项改进措施的。

“我说,伍德豪斯小姐,”他几乎立即开口说,“我想,我父亲的小房间没把你跳舞的兴致完全吓退吧。在这件事上,我带来了一个新的建议,是我父亲出的主意,只要你同意,马上就可以实行。在这次计划中的小小的舞会上,我都有幸跟你跳头两个舞吗?舞会不在伦多尔斯举行,而在克朗旅馆举行。”

“克朗旅馆?”

“对!如果你和伍德豪斯先生觉得没什么可以反对的话,我相信你们不会反对,那么,我父亲希望他的朋友肯赏光到那儿去看他。他估计那儿的设备更好一些,他会像在伦多尔斯一样热烈欢迎大家。那是他自己出的主意。只要你们满意,威斯顿太太也就会觉得没什么可反对的。我们都有这个感觉。哦,你估计得完全正确!不管在伦多尔斯的哪间屋子里,挤上十对都是叫人受不了的!简直可怕!我自始至终一直觉得你是正确的,只是急于要想个什么办法,不肯让步罢了。这个改变不是很好吗?你会同意的——我想,你会同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