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第4/6页)

巴德关上电视,我们走进餐厅,坐在餐桌旁边。巴德和我谈论起工作上的事,弗兰听着,不时会问个问题。但我能看出她已经腻烦了,也可能是因为奥拉没让她看婴儿,生了气。她随便浏览着奥拉的厨房,翻翻奥拉的东西,手指缠绕起发梢。

奥拉回到厨房里时说:“我给小家伙换了块尿布,还给他一个橡皮鸭子玩。他可能能让咱们安心吃饭了,不过也说不准。”她说着,打开烤箱门,从里面拿出个平底锅,然后往碗里倒了一些红色的肉汁,把碗放在桌子上,接着又打开几个盆盆碗碗的盖子,看起来是一切就绪了。桌子上有烤火腿,甜土豆,土豆泥,青豆,玉米棒子和蔬菜色拉。弗兰的面包摆在了很重要的位置上,就在火腿旁边。

“我忘了拿餐巾纸。”奥拉说,“你们先吃。想喝点儿什么?巴德吃饭时总喝牛奶。”

“牛奶好啊。”我说。

“我来点儿水吧。”弗兰说,“我自己拿吧,你已经够忙的,就别再费心来照顾我了。”她欠了欠身,想要站起来。

奥拉说:“没事,你们是客人嘛。坐着吧。我去拿。”说这话时她的脸又红了。

我们只好坐下来,手放在膝盖上等着。我的脑子里想着那些石膏铸的牙齿。奥拉带回了餐巾纸,还有给我和巴德的各一大杯牛奶,给弗兰的一杯冰水。弗兰说了声:“谢谢。”

“别客气。”奥拉说着也坐下了。巴德清了清嗓子,低头做饭前的祷告。他的声音很低,我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大概意思我还是明白的——他是在感谢上苍赐给我们正要消灭掉的食物。

“阿门!”巴德祷告完时,奥拉也这样说了一句。

巴德递给我盛火腿的盘子,自己来了点儿土豆泥。我们埋头吃起来,除了偶尔我或是巴德会说句“这火腿真不错”、“这甜玉米是我吃过的最好的甜玉米”以外,大家几乎没说话。

“面包做得很特别。”奥拉说。

“请再给我来点儿色拉吧,奥拉。”弗兰说,声音好像变得柔和了一点。

“再吃点儿这个。”每次巴德递给我火腿或是红肉汁时都会这样说。

不时,我们还会听见婴儿哭闹的声音。奥拉会侧过头去听,确定没什么大事后,满意地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食物上。

“小孩今晚有点儿不高兴了。”奥拉对巴德说。

“我还是想看看他。”弗兰又提出来,“我姐姐也有个小孩,不过他们住在丹佛,离着太远。我什么时候才能够去一趟丹佛呀?这个外甥,我到现在还一直没见过呢。”弗兰停下来想了想,然后继续吃起来。

奥拉用叉子叉了点儿火腿,对弗兰说:“等会儿吧,等他赶快睡着吧。”

巴德说:“这菜还都剩着好多呢。来,大伙再吃点儿火腿和甜土豆。”

“我是一口也吃不下了,”弗兰说着把叉子搁在盘子上,“菜做得真好,可我真的是不能再吃了。”

“留着点儿肚子,”巴德说,“奥拉还做了大黄派呢。”

弗兰说:“你们大家先吃吧,我吃一小块就足够了。”

我说:“我也吃一小块。”其实,说这话只是客气客气。十三岁那年,我曾就着草莓冰激凌吃大黄派吃得生了病,从那以后,我就开始讨厌大黄派了。

我们吃光了自己盘子上的东西后,又听见那只该死的孔雀的动静。这次,那个家伙跑上了房顶。听得出来,它就在我们的头顶上,在木瓦上走来走去,弄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巴德摇着头说:“乔伊马上就会停下来的,它一会儿蹦累了就要去睡觉,就睡在那些树上。”

孔雀又发出了那种号叫:“喵嗷……”谁都没说话。有什么可说的呢?

奥拉冲着巴德说:“它是想进来,巴德。”

“哼,它不能进来!”巴德说,“如果你没注意到的话,我提醒你一下:我们今天有客人!人家不想和只该死的鸟坐在一起。那只脏鸟,还有你的那排旧牙!人家会怎么想?”他摇着脑袋,笑了。我们都笑了。弗兰也和我们一起笑。

“它不脏,巴德。”奥拉说,“你是怎么了?你不是挺喜欢乔伊的嘛。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它脏了?”

“就从那次它在咱们的毯子上拉屎开始。”“请原谅我这不雅的语言。”他对弗兰说,“我得跟你说,有时我真想掐死这个老家伙。不过它都不值得一杀,是不是,奥拉?有时,大半夜的,它的叫声能把我从床上拎起来。它现在连个屁都不值,是不是,奥拉?”

奥拉对巴德的废话摇摇头,又盛了点儿青豆放到自己的盘子上。

“你最开始是从哪儿弄来这孔雀的?”弗兰想知道。

奥拉抬起头说:“我一直想养只孔雀。小时候在杂志上看到过一张孔雀的照片,我就觉得那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东西。我把那张照片剪了下来,贴在我的床头,保留了很长时间。后来等我和巴德有了这个地方后,我觉得有机会了。我说:‘巴德,我想要一只孔雀。’那时巴德还嘲笑我呢。”

“不过我还是到处帮她打听来着,”巴德说,“我听说邻村里的一个老家伙养这东西。他管它们叫天堂鸟。为了这只天堂鸟,我们花了一百块。”他边说边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上帝,我可给自己找了个品味昂贵的女人啊。”他冲奥拉咧着嘴笑。

“巴德,”奥拉说,“你自己都知道这是瞎说。不说别的,乔伊至少是个好的看门的。”她对弗兰说,“有了乔伊,我们就不用养狗了。它什么都能听得见。”

“要是等我们过不下去了,这可说不准啊,我就把乔伊给炖了,”巴德说,“连着毛一锅烩。”

“巴德!这可不是好开玩笑的。”奥拉说,但她自己也咧嘴笑了,让我们又一次好好欣赏了她的牙齿。

小孩又开始折腾了,这次听起来哭得很凶。奥拉放下餐巾纸,从桌子边站了起来。

巴德说:“他真是没完没了。把他抱出来吧,奥拉。”

“我也正想这么着呢。”奥拉说着去抱孩子了。

孔雀又悲叹了一次,我脖子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看了弗兰一眼,她把餐巾纸拿起来,又放了下去。我朝厨房窗户那边看了看,外面已经黑下来。窗户敞着,窗框上还有一层纱窗。我觉得鸟的声音是从前门廊那边传来的。

弗兰扭过头看着门厅,等着奥拉和那个婴儿。

过了一会儿,奥拉抱着孩子走出来。我看了一眼,深吸了口气。奥拉坐在桌旁,撑着孩子的胳膊,好让他站在自己的腿上,面冲着我们。她看了看弗兰,又看了看我。这次她没有脸红。她在等着我们的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