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纵(第3/5页)

“嗯,她走了。我们没有说再见或者回头见,她只是转身溜出门外。我看着她上了她停在这个街区的小汽车,开车走了。”

“当时我很兴奋,也迷迷糊糊的。我把沙发旁边的东西整理好,把坐垫翻过来,报纸全叠起来,甚至把我们用过的两个杯子也洗了,把咖啡壶也洗干净了。我当时一直在想怎样去面对你妈。我知道我得出去一会儿,好有机会考虑。我就去了凯利酒吧,那天下午都待在那里喝啤酒。”

“就是那样开始的。在那之后,有两三个星期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跟你妈关系照常,过了头两三天,我不再去想另外那个女的。我是说,一切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怎么可能忘了呢?——只是根本不再去想了。然后有个星期六,我在前面院子里修剪草坪时,看到她在街对面停下了车。她手里拿着一个拖把和两三个纸袋下了车,在送货。当时你妈在家里,什么都能看到,如果她刚好往窗外看的话。可是我知道我得找机会跟萨莉说句话。我看着,等到她从街对面那座房子出来时,我尽量不露声色地溜达过去,拿着一把螺丝刀和一把钳子,好像我也许跟她有什么正经生意要做。我走到那辆车的一侧时,她已经上了车,只得侧身把车窗摇下来。我说:‘你好,萨莉,一切都好吗?’”

“‘挺好的。’她说。”

“‘我想再见到你。’我说。”

“她只是看着我,不像是生气还是怎么样,只是平静地、直直地看着我,手放在方向盘上。”

“‘想见你。’我又说,我的嘴巴又不好使了,‘萨莉。’”

“她吸起嘴唇,然后松开嘴唇说:‘今天晚上你想来吗?拉里去了外地,俄勒冈州的萨勒姆。我们可以喝点啤酒。’”

“我点点头,从车那里后退了一步。‘九点钟之后,’她又说,‘我会留着灯。’”

“我又点点头。她发动汽车,合上离合器,开车走了。我回头又走过街道,腿软绵绵的。”

离吧台不远,有个穿着红色衬衫的瘦削、肤色黝黑的男人开始演奏手风琴。那是一首拉丁风格的曲子,他演奏时带着感情,把那件大大的乐器抱在怀里晃来晃去,有时抬起腿并抡得高过大腿。那个女人背对吧台坐在那里听,手里拿着一杯酒。她不仅听,还看着他演奏,并开始坐在凳子上晃来晃去。

“这现场演出真是不错。”我说,想让我父亲分散一下注意力,可他只是往那边望了一眼,然后喝完了那杯酒。

突然,那个女人滑下凳子,朝地板中央走了几步,开始跳起舞来。她把头甩来甩去,随着她用鞋后跟踩着地板,她两只手都打着响指。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她跳舞。酒保暂停兑制酒。有人开始从外面往里看,很快有一小群人聚集在门口,但她还是在跳。我觉得人们一开始看得入迷,但有点震惊,也为她感到尴尬。反正我是这样。有一会儿,她长长的红头发扯松了,垂在她背后,她却只是大声叫喊,鞋后跟跺得越来越快。她把手举过头顶开始打响指,在地板中央的一个小圈子里跳来跳去。这时她被男人包围着,但是在他们头顶,我能看到她的手在打响指。然后随着最后几声断然的跺脚和一声叫喊,结束了,音乐停了,那个女人把头往前甩,头发一下披散在她脸上,她单膝跪在地上。那位手风琴演奏者带头鼓掌,离她最近的人往后退,为她腾出地方。她在地板上停了一会儿,低着头,大喘着气,然后才站起来。她似乎感到茫然。她舔了一下贴在嘴唇上的头发,看了一圈周围的脸庞。那些男的继续鼓掌。她面带微笑,缓慢而又正式地点点头,慢慢转身,直到她把每个人都看在眼里。然后她吃力地走到吧台前,端起了她的酒。

“你看到了吗?”我问。

“我看到了。”

他表现得再漠然不过。有一阵子,我觉得他极其可鄙,不得不望向别处。我知道是我傻,也知道再过一个钟头我就不在这里了,但我费了好大劲,才忍住没告诉他我是怎样看待他那桩龌龊事的,以及对我、对我妈妈造成了什么影响。

自动点唱机从一张唱片的中间开始播放。那个女人仍然坐在吧台前,只是这时用胳膊肘撑着,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她面前有三杯酒,那两个男人中的一位,早些时候跟她说话的那位挪开了,到了吧台的尽头。另外那个男人把掌心贴在她背部下方。我做了次深呼吸,挤出一点笑容,转而去看我父亲。

“就那样过了一阵子。”他又讲起来,“拉里的日程挺有规律,我发现自己每天晚上一有机会就会过去,会跟你妈说我去参加麋鹿会6的活动,要么我跟她说厂里得加班。任何事,任何事,只要能出去几个钟头。”

“第一次,也就是同一天的那个晚上,我把车停在三四个街区以外,在街上走,径直路过了那座房子。我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不快不慢地走着,径直路过她家的房子,努力攒起勇气。她整夜开着前廊上的灯,百叶窗全都拉着。我走到这段街区的尽头,然后又慢慢走回头,走在人行道上,然后走到她家门前。我知道要是拉里来开门,那就到此为止。我会说我想问下路,然后继续往前走,再也不回来。我的心脏当时跳得咚咚响。就在我按门铃之前,我把戒指取下来放在口袋里。在她把门打开前的一分钟,我想,我想就在那时,只有那一次我考虑过,我是说真正考虑过我在对你妈做什么。就在萨莉开门之前的一分钟里,我有那么一阵子知道我在做什么,知道我所做的事大错特错。”

“可我还是做了,我肯定是疯掉了!我肯定疯了好久,莱斯,而且并不知情,只是等着我去发现。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去做那种事?像我这样一个孩子都已经成年的混蛋。她干吗要去做那种事?那个狗娘养的浪货!”他咬紧牙关沉思了一会儿,“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时为她疯狂,我承认……我有机会时,甚至一连三个晚上都去。我知道拉里不在,会在下午就溜出厂,直奔那儿。她的孩子们总是还在学校,谢天谢地,我从来没有撞到过他们。如果撞到了,现在会复杂很多……可是第一次,那次最不容易。”

“我们当时都很紧张。我们在厨房里坐了很久,喝杯酒,她开始跟我说很多关于她自己的事,秘密的想法,她是这样称呼的。我开始放松下来,也感觉更自在了,不知不觉也跟她讲起了事情。例如讲起了你:你工作,存钱,然后去上学,然后又回到芝加哥生活。她说她小时候坐火车去过芝加哥。我跟她讲了我这辈子做了什么事——至今没什么作为,我说。我又跟她讲了我仍然想做的一些事,我仍然计划去做的事。我在她旁边时,她让我有那种感觉,好像我没有把那一切抛在身后似的。我跟她说我并不是老得不能有计划了。‘人是需要计划的,’她说,‘你一定得有计划。当我老得不能做计划,不能有所盼望时,他们可以来把我处理了。’她是那样说的,另外,我开始觉得我爱她。我们坐在那里无所不谈,不知道谈了多久,后来我搂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