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在沼泽区

又是新的一天开始,瓦塔南被汽车的引擎声给吵醒了。有三辆吉普车直接穿越树林开到湖边来了。搭乘吉普车来的人当中也包括了两位警长:汉尼凯宁和萨佛赖能。汉尼凯宁背着背包,而背包的开口处露出了野兔的鼻子。

瓦塔南迅速来到吉普车旁,他接过了汉尼凯宁的背包,松开背包的绳子,然后紧紧将野兔抱在怀里。好个快乐的重逢!

野兔兴奋地嗅着瓦塔南。瓦塔南将它放到地面上,野兔蹲坐着,看起来活像只刚出生的幼犬。

萨佛赖能接手指挥一切救灾行动,他早先即被授命监督居民以及牲畜的疏散工作。汉尼凯宁则因为好奇而跟了来——大概是同伴们都跑去救火,只留下他一人在小湖边让他觉得无聊。

“我捕到了许多白斑狗鱼,必须拿去村子里卖掉。所以顺便把野兔带来给你。”汉尼凯宁解释道。“我把那些研究搁到一边了。”他补充道。

汉尼凯宁接着将瓦塔南拉到一旁,低声对他说:“我在湖边又计算了一下。在我看来,吉科宁总统,我是说新的那位,毫无疑问到了1995年还会继续治理着芬兰。根据我的计算,这位‘新吉科宁’到时也只不过七十五岁而已,而旧的那位则应该八十岁了。我担心国际上根本不关心此事,因为他们显然不知道实际的状况。”

汉尼凯宁又说:“理论上,吉科宁非常有可能继续治理咱们国家直到2000年之后。他到那个时候也不过只有八十五岁。我也想过他应该不敢在下一个千禧年还跑出来竞选总统。”

在湖岸边,大家搭起了若干大帐篷,热起了好几个锅子,并且给大家分送毯子。大家从一辆吉普车上搬下来一个大型绞盘,架设在湖边。这个绞盘应该可以将搁浅在湖里的推土机拉上岸来。

瓦塔南跑到牧场上去帮助一名正在挤牛奶的少妇,因为他并没有被分配到工作。少妇已经挤满了三个塑料桶的牛奶,瓦塔南便帮忙将牛奶提到泉水边。不一会儿,野兔也来到牲畜旁边蹦跳着。那位名字叫作伊里亚·兰基宁的少妇立刻被征服了,她惊讶地说道:

“噢!它真可爱!”

“我让它晚上陪你过夜如何?”

伊里亚非常乐意。

“我让它陪你过夜,条件是我也要陪你一起过夜。可以吗?”

天一黑,他们三个便一起退到一处仓库里过夜。瓦塔南带了几条毯子过来,伊里亚则从大帐篷那边带来了浓汤。她在仓库里面铺好了床。瓦塔南关上了仓库大门,阳光便立刻消失,只听见从仓库里面传出声音:

“停——它在看咱们!”

仓库大门飞快地被打开。野兔从门口飞了出来,原来是瓦塔南将它扔到外面的草地上。大门立刻又关上了。尴尬的野兔就只能在昏暗之中呆坐着。半个小时之后,瓦塔南将头探出门外,为自己先前将野兔逐出门外向它道歉。野兔迅速钻进大门,随后大门又关上了。一切都变得平静,甚至连湖上的麻鹬也都安静下来了。

早晨时,萨佛赖能询问瓦塔南能否和伊里亚一起负责将乳牛群驱赶穿过森林,到十来公里外的松卡耶尔维公路上,只要将牛群赶到公路上,就有人会用载运牲口的卡车将所有牛只载到松卡耶尔维的牛圈去。瓦塔南欣然接下了任务,他看来非常高兴能够和伊里亚一起照料牛群。他开心地向萨佛赖能以及汉尼凯宁辞行。汉尼凯宁对他说:

“哪天你要是经过尼尔西艾,记得来看我,到那时我的研究应该已经完成了。”

这一整天非常顺利,他们一路上哼着歌,阳光在空中闪耀着,一切都那么悠闲。牛群可以随意停下来静静啃食着沟壑旁的嫩枝,到了中午,他们让牛群休息几个钟头以便反刍。期间,牛只会去泡水,而伊里亚则慵懒地让自己丰满的胸脯泡在森林水塘清凉的流水里面。

午后,一头大腹便便的棕色乳牛开始哞叫。这头母牛缓缓呻吟着,同时闭上了湿润的双眼,它完全无意跟着同伴们继续未完的路程。它甚至不像其他牛只一样进食,只是不时喝喝水。它远离了牛群,一面微弱地呻吟着走到两棵大树之间,它倚靠着其中一棵树,然后回过头看着伊里亚。

“这一头看来是马上要生了。”伊里亚忧心地说着。瓦塔南并不觉得这头牛的肚子比其他牛只大上许多,但是伊里亚应该比他有经验得多。“如果咱们无法立刻抵达公路,就要让它在这座树林里生产了。”伊里亚表示。

“要不要我立刻赶到松卡耶尔维去找兽医?”瓦塔南问。

“小事一桩,就让它在这里生吧!这是头健康的母牛。你也够强壮,背得动小牛。”

过了一会儿,母牛开始用脚蹄刮着地面,并且拱起背部,看得出来它十分疼痛。母牛不时哞叫着,那叫声实在让人难以想象是从母牛口中发出来的。伊里亚用令人安心的语调对母牛轻声说话,而母牛则低声哞叫回应着。最后,母牛躺了下来。

一个钟头之后,伊里亚对瓦塔南说:

“它要生了,过来帮我。”

牛犊缓慢地出来了,母牛痛苦地呻吟着,得用全力将牛犊拉出来。随后牛犊落地了,母牛则在生产结束之前用前脚撑起身子。牛犊全身黏稠,而母牛也开始舔舐着牛犊,它已经完全恢复平静了。

瓦塔南在一百多米外挖了个洞,并且将胎盘埋进洞里。随后又回到伊里亚和牛犊的身边。小牛试着要站起来,却一直不断跌倒,毕竟它还太小。但是吃奶是它的本能,于是它跪在母牛的下方,贪婪地吸吮着。

一头初生的牛犊肯定是无法独立步行穿越森林到公路上的。得将它宰掉吗?想都别想。伊里亚和瓦塔南于是达成共识:伊里亚领着牛群走在前头,而瓦塔南将牛犊扛在肩上和母牛跟在后头。

瓦塔南从背包里拿出一条毯子,用绳子将各个角落绑起来,并且做成了一个可以扛在背上的包袱。他将小牛用毛毯包袱裹住;小牛害怕得哞哞地叫起来,但是别无他法,因为它无法独自步行。母牛平静地看着小牛被包覆在毛毯里面。

瓦塔南一口气将小牛扛起来,小牛的牛蹄子则随着瓦塔南的步伐不断掠过他的颈子。野兔有一点不知所措,只是紧张地蹦跳跟着,但很快它便放慢了步伐。瓦塔南走在前头,肩头上扛着小牛,一路穿越树林,母牛静静地紧跟在后,并且不时舔舐着小牛的头,而野兔则在队伍的最后方蹦跳着。

瓦塔南十分讶异,在被包裹在毛毯里随着他的步伐摇摇晃晃之后,小牛竟未晕眩拉肚子。但说起来,它好歹也在母牛的肚子里颠簸了好几个月。多令人意外的旅程!在小牛的重量之下,瓦塔南可以说汗如雨下。蚊群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停在他的鼻孔前。而他一路上完全无法驱走这些蚊子,因为他的双手紧抓着包袱的绳子以及包袱本身,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