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在沼泽区(第2/2页)

“人生有时不是那么顺遂,对一个喜爱动物的人而言更是如此。”瓦塔南喃喃低语着,迎面又被一根杉木的树枝打个正着。

但是瓦塔南的苦难还没结束呢!

他正朝着一个沼泽走去,态度十分坚毅,他不打算绕路,因为那要多走上一公里。他在沼泽区里前进,表面看似能够撑住重量。母牛原本迟疑着,但是瓦塔南回头呼唤它时,它便立刻跟了上去。地面有些滑,但瓦塔南考虑到在如此干燥的夏季里,泥炭应该支撑得住一头牛的重量,再说,这些野外牧场上的牛只应该很清楚如何在沼泽里行进。

但是走到中央时,沼泽区的泥炭开始不再那么坚固。母牛跟随着瓦塔南,地面在它的脚下开始塌陷。不得已,母牛只好开始小跑步,以免陷在泥淖里面。泥坑非常难以叫人放心,往往必须沿着泥炭藓的土块周围前进。瓦塔南甚至得在最不稳固的区域快步前进,穿越了大半个沼泽之后,他的靴子几乎被黏在烂泥巴里动弹不得。瓦塔南突然将一只脚奋力从沼泽里抽出来,靴子则留在黏稠的泥堆里,而另外一只靴子也被黏住了;瓦塔南只得赤着双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踏上较为干燥的土地。

从他的后方却传来响彻云霄的哞叫声,心里大吃一惊的瓦塔南急忙转过身子。躯体沉重的母牛非常英勇地跟随着瓦塔南的脚步,但是它此刻已无法再向前踏出任何一步。它已经深陷在泥炭堆里动弹不得,连肚子都快被埋进去了,只能发出绝望的哞叫声。

瓦塔南将牛犊放在苔藓上,然后迅速折返回去帮助母牛。他试着拉住母牛的牛角,想将它朝着干燥的地面拉出来,但是仅凭他一己之力,根本不足以让他抓住牛角就拉出一整头牛。

瓦塔南并未浪费太多时间,马上从背包里取出斧头,然后跑到五十米之外一堆仍昂立在泥堆之中的枯木。他砍下其中几根枯木,除去枯木上头尖锐的细小树枝,然后带着枯木返回母牛旁边。母牛又陷得更深了一些。

瓦塔南将一根根细长的枯木穿过母牛的腹部下方。母牛似乎明白瓦塔南这么做是为它好,即便身体和枯木摩擦时相当不舒服,它也没做任何挣扎。母牛终于停止继续下陷,而瓦塔南继续设法要将母牛拉出来,但没有什么成效。母牛身上沾满了黑色污泥,而大为惊讶的野兔只能不断绕着圆圈蹦跳。

“你也一起想想办法嘛!”瓦塔南一面朝着野兔生气地骂着,一面使劲要拉出母牛。但是野兔根本帮不上忙,毕竟它听不懂人话,又这么瘦小。

瓦塔南停下动作,跑去安抚苔藓堆上的牛犊。他解开系在毛毯各角落的绳索,然后一段一段衔接起来,随后再将绳索的一端拿去绑在母牛的身上。因为必须将肩膀埋进泥堆里以便捆绑好绳索,瓦塔南很快就从头到脚都覆满了泥巴。

绑住母牛的绳索长度刚好够绑在一棵树桩上。瓦塔南将绳索牢牢地打了结。

“这下子,要是你继续下沉,树桩也会被你连根拔起了。”他对母牛说。

被绳子绑缚住的母牛静静听着瓦塔南说话,它不再哞叫,只是看着瓦塔南在它四周忙东忙西。

瓦塔南在绳索上做了个绞盘,他找了根木头,将表面的细枝大致清除之后,便插入绳索的小缝,并且开始转动绞盘。绳索很快就变得紧绷,母牛的腿慢慢地也能够离开沼泽,母牛尽全力配合着。瓦塔南不时转动绞盘,并且跑到母牛后方推着,并且还要当心别让它的乳房受伤。母牛缓缓地朝着树桩的方向移动着。

就这样反复试了好几次,瓦塔南借助绞盘将母牛拉向树桩,然后回头跑去帮母牛脱离泥淖,并且安抚它。

整个援救过程里,瓦塔南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此刻才惊觉夜幕已经降临。疲惫感一时完全涌现,但是他可不能就这样抛下母牛,让它在沼泽里面独自过夜。

“照顾牛群还真是不简单。”

到了午夜,瓦塔南总算成功地将母牛拉到让它可以独自摆脱泥淖的地步。只见母牛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踏出泥淖,并且在感觉到脚底下硬实的地面时,立刻瘫软在地面上。瓦塔南马上领着步履蹒跚的牛犊来到妈妈的身边,然后自己也在小丘上入睡。凌晨时分,因为感到凉意,瓦塔南蜷缩在母牛的腹部。那里温暖得就像是壁炉的角落。

到了早晨,东升的太阳照亮了一支浑身沾满了黑色污泥的队伍——一头母牛、一名男子、一头牛犊以及一只野兔,这支迷你队伍逐渐苏醒。母牛排放着牛粪,牛犊吮吸着牛乳,瓦塔南则抽着香烟。随后,瓦塔南将牛犊扛到沼泽区的另外一边。母牛再次小心翼翼地跟随着瓦塔南的脚步,并且成功踏上了对岸,它转身对着沼泽发出了愤怒的哞叫声。

在途中第一个有着清水的池塘里,瓦塔南悉心地为母牛和牛犊清洗,并且将自己的衣裤也漂洗了一下。他没了靴子,因为已经遗留在沼泽烂泥里面了。最后,他才把野兔也好好清洗了一下,而野兔却在过程中不断挣扎。

等到瓦塔南总算将牲口带到松卡耶尔维公路上时,一辆空的卡车早已恭候多时,旁边还有一群看起来神情疲惫的男子,他们一整夜都在搜寻着瓦塔南却毫无所获。其他牛只在前一天夜里已经全部被载运走,而不放心的伊里亚则陪着牛群一起离去了。瓦塔南也搭上了卡车一起来到松卡耶尔维。一会儿的工夫,他便打着赤脚,穿着一身汗水泥巴夹杂的衣服,手里抱着野兔,就这么站在大马路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