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夜晚(第3/6页)

我对杰克奈布尔斯先生并无任何成见,据我所知,他在战时惨遭杀害。提到他的名字也只是因为他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罢了。在三十年代中期有那么两三年,奈布尔斯先生的大名似乎成了全国每一个仆役厅的热门话题。正如我所说,在达林顿府亦是如此,许多来访的雇员都会带来有关奈布尔斯先生辉煌业绩的最新传闻。于是,我和格雷厄姆先生这样的人也就不得不遭受那令人沮丧的经历,反复听人谈起关于奈布尔斯先生的轶闻趣事。而最令人沮丧的事莫过于在每一个类似的轶事结束时,我们都不得不目睹那些在其他方面还算体面的雇员们惊叹不已地摇头晃脑、耳闻他们发出这样的宏论:“那位奈布尔斯先生,他才真正是最杰出的。”

当然 ,我不会怀疑奈布尔斯先生具有极好的组织才能;据我所知,他确实曾以惹人注目的方式策划过几次宏大的场面,但任何时期他也没达到过一位杰出男管家的水准。我本该在其名声达到登峰造极之地步时将这一点告诉人们,正如我应能预见的那样,在短暂的出尽几年风头之后,他便销声匿迹了。

有些人一度被所有人津津乐道、被视为同时代最杰出的男管家,可不出数年便无情地被证明一无是处,你又有多少次能了解个中实情?然而,曾对此人大肆吹捧过的同样一批雇员将又会忙于赞颂某个新的角色,而顾不上停止下来审视一下他们自己的判断能力。这类仆役厅谈话的永恒主题总是涉及某某男管家,然而,也仅是因为他已被某豪门委以重任而瞬间名列前茅,他或许也曾设法较为成功地组织过那么两三个大场面。于是乎,全英格兰上上下下的仆役厅便会传出形形色色的谣言,其大概意思终归如此:此人与这位要员、或者是那位名流交往甚密,要不就是有好几家最显贵的门庭正争相开出令人无法置信的高薪以获得他的服务。但是,要不了一两年功夫,情况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呢?这同样一位战无不胜的人物却对某些大错误负有不可推的责任,或者出于某种其他理由而不再受到其主人的青睐,现在已离开他功成名就的府邸,而且从此也就销声匿迹了。与此同时,同样是那一批传播流言蜚语者到已寻觅到其他某一位新的对象去倾注他们的热情。我已经发现,那些来访的贴身男仆是最惹人恼怒的,他们一贯的嗜好便是急不可待地去追求男管家的位置。正是这一群人,他们总是热衷于推崇要不这位、要不那位人物应该成为竭力效仿的对象,他们甚至像应声虫那般,总爱传播某位特殊的豪杰据说已就专业事务发表了高见,不一而足。

再者,我应该马上补充说明,这其中当然也有许多贴身男仆,他们做梦也绝不会沉迷于此类蠢事确切地说,他们是具有极高鉴赏水平的专业人士。当两三位这类人士聚集在我们仆役厅时我的意思是指与格雷厄姆先生具有同样才干的人士,只可惜的是,我现在似乎与他们都已失去了联系我们都会就我们职业的方方面面进行最激励人心、最富于理智的争论和探讨。坦率地讲,那些个日日夜夜从那时起直至今日都留在了我最美好的记忆之中。

还是让我回到真正让人感兴趣的话题上来吧!倘若我们相聚的那些夜晚不被那些根本不懂得专业的人的饶舌捣乱的话,我们都会非常愉快地去思考和辩论,问题便是“一位杰出的男管家究竟是什么?”

据我所知,多少年来,在业内人士为这个问题曾引发的所有的话题中,很少有人企图要以某一权威性的答案来规范这一问题。

我能想起的惟一例子就是“海斯协会”曾尝试为其会员制定若干标准。人们也许对“海斯协会”不甚了解,那是由于近年来很少有人谈及它。而在二十年代以及三十年代初,该协会曾在伦敦及其附近的大部分地区产生过相当大的影响。事实上,许多人感到它的势力太强大了,当该协会被迫解散时,许多人认为这并不是件坏事,我想那是发生在年或者是年。

“海斯协会”公开宣称只接受那些“真正一流的”男管家们入会。它的势力和威望日渐增强,那是因为事实上,该协会与那类昙花一现的组织大相径庭之处在于,它尽力设法将其会员人数控制得特别少,这样便保证了入会资格的可信度。据说,其会员人数在任何情况下都绝不会超过三十,在更多的时候仅保持在九位或十位左右。这种情况,以及“海斯协会”倾向于成为一个缜密的组织这一事实,便使其一度蒙上了更多的神秘色彩,这就保证了它偶尔就我们职业方面的问题发表的见解会被广为信奉,仿佛那就是铭刻在石碑上的经文。

然而,这家协会一向拒绝公诸于众的一件事就是其接受会员的若干标准细则。要求公开这些标准的舆论压力持续地加剧,为了答复发表在《绅士之绅士季刊》上的一系列读者来信,这家协会承认,入会的先决条件之一是:“凡申请人会者势必隶属于某一显赫之门第。“”尽管如此,”该协会继续阐述道,“仅具备此条件远不足以满足入会之要求。”进一步而论,这家协会明确表示并不将商人或是“暴发户”的住宅视为“显赫之门第”但照我看来,这种陈腐的观点极为严重地损毁了在公断我们行业标准方面该协会可能已经享有的庄严的权威。为了答复该季刊随后发表的读者来信,“海斯协会”为它的立场做了辩护。它声称,虽然它可以接受某些记者的观点,即在商人的住宅里也必然可以找到某些素质极佳的男管家,“但是必须假定,那些住宅里的真正的女士们和绅士们将不可避免的要求这类男管家提供各种服务”。“那些真正的女士们和绅士们”的判断必须成为人们的导向,该协会力辩道,否则的话,“我们不妨也可以接纳布尔什维克俄国的礼仪”。这样的言辞便诱发了更为激烈的反对,舆论的压力愈来愈强烈,催促该协会更为全面地阐述其会员资格的标准。最后,在给这家季刊的一封短信中,该协会表明了自己的观点我将尽量靠回忆准确地将此转述“最至关重要之标准便是:申请人会者须具有与其地位相称的尊严。无论申请者在其他方面的造诣有多深,倘若被确认不符合此项要求,则他将不足以具备入会条件。”

尽管我对“海斯协会”不感兴趣,但是我深信这一特殊的观点至少是以一个重要的真理为根据的:如果审视那些我们认可为“杰出”的男管家们,比如说,如果审视马歇尔先生或者是莱恩先生,我的确认为,将他们与那些仅仅是特别有能耐的男管家们区别开来的要素最准确的把握就是“尊严”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