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3页)

“是的,确实不一定都好。”

“看看出了什么事。丈夫和妻子投票给不同的政党。再也不能在这些事上信任妻子,真是悲哀。”

二郎边看他的报纸边说:“是啊,太可惜了。”

“现在的妻子都忘了对家庭的忠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时高兴的话就把票投给另一个党。这事在现在的日本太典型了。人人借着民主的名义丢掉忠诚。”

二郎抬头看了他父亲一眼,很快又把目光移回报纸。“您说得很对,”他说。“不过当然了,美国人带来的东西也不全是坏的。”

“美国人,他们从来就不理解日本人的处世之道。从来没有。他们的做法也许很适合美国人,可是在日本情况就不一样,很不一样。”绪方先生又叹了一口气。“纪律,忠诚,从前是这些东西把日本人团结在一起。也许听起来不太真实,可确实是这样的。人们都有一种责任感。对自己的家庭,对上级,对国家。可是现在人们不再讲这些了,而是讲什么民主。当一个人想自私自利时,想丢掉责任时,就说民主。”

“是的,您说得对。”二郎打了个哈欠,挠了挠侧脸。

“就拿我这一行来说吧。多年来,我们有一套自己精心建立并热爱的体系。美国人来了,不假思索地把这套体系废除了、粉碎掉。他们决定要把我们的学校变得像美国那样的,我们的孩子应该学美国孩子学的东西。而日本人对这些全都欢迎,大谈特谈什么民主”——他摇了摇头——“学校里很多好东西都被毁了。”

“是的,我想您说得很对。”二郎再次抬起头来。“不过当然了,旧的教育体系里也有一些缺点,其他体系也是。”

“二郎,你说什么?你在哪里看到的吗?”

“只是我的看法。”

“那是你在报纸上看到的吗?我这一辈子都在教育年轻人。后来我看着美国人把整个教育体系都给粉碎了。现在的学校太奇怪了,他们教给孩子的为人处世之道太奇怪了。而且很多东西都不教了。你知道吗?现在的孩子离开学校时对自己国家的历史一无所知。”

“这确实令人遗憾。不过我也记得我上学时的一些怪事。比如说,我记得以前老师教过神是怎样创造日本的。我们这个民族是多么的神圣和至高无上。我们得把课本一个字、一个字地背下来。有些事情也许并不是什么损失。”

“可是二郎,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你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事情绝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献身教育,确保优良的传统传承下去,确保孩子们形成正确的国家观、民族观。以前的日本有一种精神把大家团结在一起。想象一下现在的孩子是怎么样的。在学校里他学不到什么价值观——也许除了说他应该向生活索取任何他想要的东西。回到家里,他发现父母在打架,因为他母亲拒绝投票给他父亲支持的党。这是什么世道?”

“是的,我明白您的意思。现在,爸爸,请原谅,我得去睡觉了。”

“我们尽了全力,像远藤和我这样的人,我们尽全力教导这个国家。很多好东西都被毁了。”

“确实太遗憾了。”我丈夫站了起来。“对不起,爸爸,可是我得睡了。我明天还要忙一天呢。”

绪方先生抬头看着他的儿子,脸上有些惊讶。“啊,当然。我把你拖得这么晚真是太不应该了。”他微微地鞠了一躬。

“没有的事。我很抱歉我们不能接着聊,可是我真的得去睡了。”

“啊,当然。”

二郎向他父亲道了晚安,离开客厅。绪方先生盯着二郎走出去的那扇门看了好几秒钟,好像在等他儿子随时会回来。然后他转向我,表情很不安。

“我没注意到已经这么晚了,”他说。“我不是有意不让二郎睡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