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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死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求生的本能可使所有肌肉充满力量,在别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这样的。露米姬的脚与手突然又活动起来。在还没有把想法考虑成熟之前,她的头脑已经很快向肌肉发号施令,她不过是跟着动作而已。

她把桌椅板凳全都堆在门后,越多越好,因为那些东西可以阻挡一阵子。所有可以用手移动的家具,所有准备掷掉的东西都有用。窗子要敞开着。

钥匙在门锁里转了一下。

“救命!”露米姬朝窗外尽量大声地呼喊。

她看见窗外一个人也没有,不过,公园里肯定会有散步的人,遛狗的人以及前往市中心或图书馆的人。

门慢慢地被推开了。桌子椅子被移动时,它们的腿擦着地板嘎吱嘎吱响。

“你在我们之间制造了障碍,我亲爱的。我还以为我们之间所有障碍都已清除掉了。”

影子气势汹汹地乱敲乱踢,终于把门砸开。哐当一声,一两把桌椅被推倒了,桌椅倒地的声音在教室和走廊里回荡。

“救命!”露米姬又大喊一声。

外面下着大雪。这是轻轻的、柔软的白雪,今冬第一场真正的、美丽的白雪。

“没人会听见你喊的。”影子说。

不过,他的声音里还是有种不确定性。这给露米姬颤抖地身躯增添了力量。影子挤进教室,但他没有开灯,他想待在黑暗中,把自己融化在黑暗里。

然而,就在这一刻,露米姬认出了这家伙。索绕在头脑里的雾气一下子消退了。露米姬知道了谁是迫害她的人。

这个迫害狂是亨利克·维尔达,心理学教师。

她明白了,但这使她大吃一惊。亨利克怎么能知道那么多有关她的情况呢?表面上看来如此富有同情心、如此友善的教师怎么能如此疯狂、如此残忍呢?露米姬没有时间考虑这些问题,因为此时亨利克怒火冲天,他正在把桌椅板凳统统都推到一边。

“你这个他妈的捣蛋鬼!”这家伙咆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付我?我只是想爱你,呵护你,让你免遭任何苦难。我们是同一个灵魂,你和我。”

露米姬一把拿起钉书机,用尽所有力气朝这家伙掷了过去。亨利克在最后一刻侧身一闪,钉书机啪哒一声砸在墙上。

“哈哈,钉书机没有打中!”亨利克用满意的口气说。

“你关于我的心理评估也同样没有打中!”露米姬说,“我们身上没有相同之处。你从未了解过我,你永远也不会了解我。那不是爱情,那仅仅是病态的妄想罢了。”

露米姬的恐惧感消失了。当她认出了亨利克,了解到这家伙并没有真正看到她内心深处的思想和情感时,这种恐惧感就消失了。露米姬的内心深处是男人够不着的,他永远也达不到的。

“如果我不能得到你,那么其他人也不可能得到你。”亨利克的声音变得低沉了。

露米姬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要是他能走到她的跟前,他会把她杀死的。

穿孔器。露米姬把穿孔器掷向这家伙。这次亨利克来不及躲闪,穿孔器尖尖的铁边正好打在他的太阳穴上。亨利克惊慌地举起手去摸他的面颊。

“现在流血的不仅仅是我的心。”他低声说。

亨利克演戏似的表现使露米姬感到恶心。这家伙好像自以为是在演戏,好像他说的台词越凄凉、越悲惨越好。

“救命!”露米姬又喊了一次,但这次声音已经有点儿沙哑。

亨利克终于把最后一张课桌推到旁边,他只要跳一两步就可来到露米姬跟前。

“这下你可逃不掉了,”这家伙嘟哝着说,“我不理解,为什么你不向我投降。”

我决不投降,露米姬心里想,同时她站到了窗台上。

“你要干什么?”

亨利克的声音突然变得惊慌起来。

露米姬坐了下来,并且往窗台的边沿挪动。接着她的身子掉了下去,但双手抓住了窗台的边。她往下瞟了一眼,这样高掉下去可够呛,太高了,但她没有别的选择。

“你现在是不是疯了?!别胡来!”亨利克大声喊道。

“现在疯了的是你。”露米姬回答。露米姬感觉到亨利克的手正在摸她的手指头,但此时她已经松开了手。她掉到了地上,周围都是白雪。当她掉到校园里时,她尽量保持松弛状态。

露米姬仰卧在刚掉下来的白雪堆里,她有一阵子觉得很奇怪,因为她哪儿都不痛。雪花像跳着小步舞曲似的飘落到她的脸上,但过不了一会儿就融化了。

接着疼痛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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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生命之真谛》是Florence And The Machine乐队为电影《白雪公主和猎人》献唱的主题曲,它延续乐队一贯独特的音乐风格,为电影增添了几分悲壮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