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运(第2/5页)

“怎么啦!”昭男想叫,却叫不出声来。

从噩梦中醒来,只觉得喉咙干渴冒烟。

恐惧的心情刚刚平静下来,像是噩梦的继续,手中还残留着小鸟挣扎的感觉。

房间的亮光刺激着敬子,她惊吓得爬起来,走到盥洗室,手捧自来水喝。

手抓着黄莺时的痛苦难受还没消失。

似梦非梦。

“应该放它走……”可是,终于没有放走它,于是惊恐失色。

雨点稀稀落落地打在屋檐上,凉秋顿时取代了昨日的炎热。

朝子走到敬子身旁洗脸,嘟嘟嚷嚷地说:“要去旅行,必须准备行装。”

“旅行?去哪儿?”

“名古屋和大阪。必须要一个比手提箱大一点的皮箱。”

朝子最近粉面朱唇、丰容生辉,跟以前判若两人。她洗完脸,抹上橄榄油,更显得白里透粉、柔嫩腴润。

敬子想,也要找个合适的时间跟朝子的未婚夫小山好好谈一谈。小山到家里来找朝子,给人的印象也有朝子般的冷漠。这两个人结合在一起是好事还是坏事,敬子无法判断。

朝子只喜欢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可是连厨房的煤气都不摸,能和小山这样的人过到一起去吗?

女儿要出嫁了,敬子忽然觉得空虚寂寞。朝子对做母亲的这种心情毫不理解。

“我和你一起去买。我要去银座办事。”敬子说。

早饭后,敬子偶然拽出些布头杂物,做起好久没做的女红。常在外面跑,没有时间和耐性缝缀编织,总是托给别人。

敬子把准备送去成衣铺的布料整理好以后,披着弓子带兜帽的雨衣到细雨霏霏的院子里。

四季常开的蔷薇已鼓出饱满的蓓蕾。

握着剪子的手指觉得冰凉,敬子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妈妈,你不出去啊?”朝子在走廊上喊着,少有的笑脸绽开。

除了皮箱之外,大概还要索要其他的东西。要嫁出去的姑娘,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敬子从院子进了浴室,一边泡在热水里一边用指甲刷细心地修饰指甲。梳头和化妆,差不多要一个小时。

“穿和服还是洋装?”朝子进来催促。

“下雨,穿洋装吧。”

“好,穿洋装快。穿哪一件?”

“什么穿哪一件?哪有几件可挑的?”

“咖喱色连衣裙怎么样?”

“可以。”敬子穿着衬衣衬裙,走到朝子身后。

“这儿长了一根白头发。”朝子伸手把敬子的白发拔下来,冰凉的手指尖碰着脖颈。

“朝子你就买手提箱吧?”敬子说。

“嗯,手提箱……还有,想让妈妈看看领带。”

“领带?”

“对。”

“谁的?送给小山的?”

“对。”

朝子的三千日元手术费是小山掏的。虽说理所当然,但小山日子紧巴巴,手头拮据,即使去旅行也不会添什么东西。朝子心里明白,就想送他一条领带。

而且,送他东西对没有当上母亲的朝子也是一种安慰。一看到小山系着新领带,她就会确确实实地想起“我怀过他的孩子……”。

“要是送给小山,你自己挑好了。”

“我想让妈妈挑。”

敬子还不了解小山的人品。但朝子这么说倒像个做女儿的样子,敬子心头也感到轻松温暖。以前朝子不论什么事都不让敬子过问,敬子只能暗中揣测女儿的心事。作为母亲,这是一种悲哀。朝子在外头的所作所为她一无所知,有一种神秘感。

朝子的一切言行似乎都在表示自己的命运由自己来掌握。

敬子又气又恼,同时作为母亲,一直惴惴不安。

但是,敬子没有想到朝子用心良苦:领带是个小东西,算不了什么,就让母亲挑。一旦真到了关键时刻,还要借助母亲的一臂之力。

难道朝子对恋爱也怯弱踌躇了吗?对把握幸福也失去信心了吗?

朝子已经到门口等着敬子。

敬子往医院给昭男打电话。昨天傍晚那样匆匆一别,她想表示歉意,其实是情不自禁地想听昭男的声音。

“身体好吗?”敬子似乎迫不及待地想听到他满含亲切的温柔的男中音。她粉腮光艳。

但是,昭男没来上班。

“妈妈,快点呀。”

“现在不办,出门就忘了。”

“忘了以后办还来得及吧。我给您记着。”

母女又开始拌嘴。这时,弓子笑嘻嘻地过来送她们出门。敬子觉得弓子笑得勉强而做作,心里不好受。

“我很快就回来。”敬子说完,随手把门关上。

下雨天电车不开窗,车内的空气闷热难闻。五六个二道贩妇女背着大行李包挤在车上,从她们的领口和行李包散发出臭烘烘的味道。

朝子毫不掩饰地露出厌恶的表情。

“小山的双亲健在吗?”敬子问。

“不在了。他跟哥哥住在一起,哥哥是画油画的。”

“你见过他吗?”

“嗯,见过好几次。”

“他也知道你们俩要结婚吧?”

“嗯……我也说不好。”朝子沉着冷静。

从新桥站坐地铁直达百货商店一楼。

食品的味道和鲜花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唐菖蒲沿着方格花纹瓷砖墙摆着。等电梯的时候,敬子看着鲜花,不由得担心昭男是不是病了。这么一想心里着急,不能久等,便对朝子说:“咱们走着上去吧。”

朝子看中一个手提箱,拉链式对开型,柠檬黄。虽是尼龙制品,看上去却像高级皮革。

“便宜。”朝子在敬子耳边低声说。

什么便宜?!一千六百日元。敬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朝子很满意,包装之前提在手里掂一掂,说:“黑色的也不错。”

在进口货和高级饰品专柜给小山挑选领带的时候,敬子也想给昭男买一条。“打针一直没收钱……”

“医院的药,又不花他的钱。”

“那也不合适……”

“好吧,给他送点礼。”朝子也点头同意,但又说,“就一条领带,太单薄了吧?”她并没有了解母亲真正的用意。

将几条领带摆在手提箱上挑选,敬子觉得蓝地带淡青与胭脂色碎花纹的那一条适合干净整洁的昭男。

朝子拿起一条在浓淡茶色大斜纹间带有红线的俏丽领带,立刻决定下来,早把让敬子帮着挑选的话忘得干干净净。

敬子觉得奇怪。“你不是让我帮着看吗?”

“你不是看见了吗?你买领带也没跟我商量呀。”

两条领带都是七百五十日元。

“有英国造的,要不从中挑一条便宜一点的。”敬子有些犹豫。

“这颜色款式都很雅。”

“好的要两千日元呢。”

因为包装纸一样,两人怕混起来,就各拿各的领带。敬子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