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歧林后背上黏了汗,后半夜没开空调,自己就有凑活了一晚上。

等着去了洗手间,撑着看见镜子里的脸,他才发现,眼睛有点儿红。

有的时候一个人一旦成为习惯。

想再变,

难。

临近出门,歧林才意识到自己直播没关,自己就冲着镜头直播了一个晚上,旁边额手机上有臧南渡后半夜发来的一条微信。

-以后放学,门口等我。

岐林看了一眼,没想到怎么回,干脆就先去洗了脸。

晚夏的空气闻着已经有了透干的意思,吸多了鼻子也发酸,歧林踩着上课铃进去,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低着头,气氛很压抑。

歧林站在门口儿就看见一条长腿抬的老高的臧栖山,整个人靠在墙上,吊儿郎当,嚼着口香糖来来晃晃。

等眼神给歧林对上,才提前撤了那条腿,意思是让歧林进去,中间臧栖山手机一直蹦臧南渡的名字,臧栖山都挂了。

“你这臭脸给谁摆的,”歧林靠着墙往外抽课本,他进门的时候就知道,班里这些人的头都是给臧栖山低的。

臧栖山身子又往下溜了一截儿,眼睛往旁边的空座位瞄。

葛孟平没来。

一直上了课,才有人敢悄悄说话。

臧栖山难得在座位上猫了一上午。

等上午两节大课一上完,臧栖山就抬了屁股,最后一个下午没见人。

放学的时候椿美羚早早就往岐林边儿上坐,看见臧栖山位置上没人,也没往上坐,还是直接捡了前头的位置,转身撑着胳膊小声,“你没听说吗?”

“嗯?”岐林低头收拾着,顺嘴问,“你说臧栖山?”等着岐林把书本儿的边边角角都凑齐,又说,“那葛孟平怎么着他了。”

“那你这不是知道的挺清楚的,”椿美羚往前凑了凑,“原来他两个人就不对付,现在葛孟平挑事儿了。”

椿美羚四下里看,等周围的同学稀稀拉拉走远了,才又压着声音道,“反正葛孟平嘴里又倒垃圾,矛头指的你。”

岐林最终才吃到了原来是属于自己的瓜。

“之前那几个瞎眼嘴欠搞你的人里,有跟葛孟平玩儿的好的,他们估计臭在一块儿就合计上来了。”椿美羚身子退回去,瞧着岐林身边的座位,“我能说昨天上午传的消息,中午没放学臧栖山就把人给干了。”

椿美羚笑着眨眼,用胳膊肘儿倒了倒岐林,“你们有这么铁?”

现在基本上全校都知道这件事儿了。

臧栖山给歧林出头。

只不过谁都不敢把手指头朝那人身上指。

岐林摇头表示没兴趣,椿美羚见岐林有意不怎么想提这事儿,自己也就不去招惹,拉着岐林的手蹦蹦跳跳,“那跟你说件好玩儿的,”她神秘兮兮又小声,“你知道为什么今天班里的同学都溜的这么快么?”

岐林为了加快这场问答的进度,跟着问,“为什么?”

“流星雨啊,九点准能从楼顶上看,现在趁天黑,都上去了,”椿美羚看岐林磨叽,干脆自己帮着岐林把课本往里塞,“快点快点。”

岐林下意识想拒绝,但是最终没扭过,只能撂了书包跟着人上楼。

学校楼顶围没多少遮档,都是空隙很大的大栅栏,加上最近几个晚上都有风,岐林刚到了顶楼的楼梯口儿,身上的校服就被从后面包抄鼓了个大包,还没往上走,岐林闷着口气喘不开。

丝丝凉凉的空气就成片往脸上砸,楼顶一堆一堆扎人,岐林看见人堆里的徐申飞,扭头就瞥见椿美羚的眼神。

流星就是个扯谎。

“往边儿上看,更清楚,”椿美羚抱着岐林的胳膊冲着徐申飞的方向就去了。

那伙儿人站在顶楼边缘,身子都背靠在铁栅栏上,笑得很大声。

岐林站在原地不动,椿美羚扭头问,“过去看得清楚。”

岐林还是摇头,“不去了。”

椿美羚还想再劝,但是等她看见岐林脸色不好,两只手握的关节都发白。

岐林没多解释,椿美羚通人情,知道估计岐林恐高,也就没再勉强,自己晃到徐申飞的身边就开始斗嘴。

顶楼的空间并不大,总共二十来个学生,就显得有点儿拮据,他站在最中间抬头往天上看。

重生之前的这天,他记得清楚,一个人回了家,吃了饭,睡了觉。

因为没人告诉他,

今天有流星雨。

但是到了九点五十,天上除了还在闪的星星,什么都没有。

后半夜温度降了,很多人陆陆续续下了楼,兜着帽子骂骂咧咧回了家。

最后连椿美羚都坚持不住了,“小林呀,你还等不等了,我受不住了——啊——阿嚏——”

“我再待一会儿,”岐林抬头,自己找了地方坐着,冲椿美羚挥了挥手。

“我不行了,先走了,”椿美羚抱着胳膊,扯着徐申飞的外套追着打,也嬉闹着下去。

最后楼顶就剩了岐林,他自己单独待着。

孤独这东西,能上瘾。

他光是站着后背都开始冒汗,他尽可能强迫往楼顶边缘挪,最终还是停在距离边缘半米的地方。

一步都走不动了。

岐林一直盯着天空发呆,他想等一会儿。

等着看流星。

半个小时里,他搓了搓手,最后消磨掉了耐心。

等他转身往回走,到了门口发现已经上了锁。

试探性敲了敲,没动静,虽然他现在没拿手机,但是自己掐着时间盘算,也知道没人会来。

在这里,只有空旷和自己。

他没想求救,因为他知道白天就会有老师过来,再不济他只需要在这儿待一个晚上就行。

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奢望。

就跟他妈临走之前说的那样,承诺一年就回来。

但岐林已经等了三年。

岐林后背靠在距离顶楼边缘的最远的地方,死死靠着门,抱着膝盖往天上看。

想着流星也会扯谎,骗了这么多人,还是有恃无恐等着某些人的期盼。

被偏爱。

有多重要。

咚——

咚——

咚——

岐林背后的门响了三声,他猛地抬头。

之后眼神又暗下去,自己叨念,

是风。

“岐林。”有人在说话。

岐林从地上站起来,睁大了着眼睛回头,等看见外面站着的人,他眼睛突然很烫。

“臧——”岐林吞了后面的音,眼睛只会痴痴的盯着臧南渡瞧。

对面的人在玻璃那头扣了扣手,示意岐林往边儿上站。

臧南渡的一脚准头很大,玻璃直接夹着木屑进来,“门口没等着人,就问了椿美羚。”

“几点了?”岐林木木张着嘴问。

臧南渡看岐林身上穿的薄,自己刚脱了半截儿袖子,随口答,“一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