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赵南箫怔了一下,突然间想了起来,自己之前某次为了阻止母亲一再地麻烦徐恕“关照”自己,词穷之时,好像确实编过这样一个理由。当时觉得只有这样的理由才能制止母亲单方面想当然的举动,加上是对自己妈妈私下说的,有女朋友了而已,对他也没什么影响,所以也没多想,过后很快丢在脑后。

没想到妈妈竟然会在他面前提这个,现在她忘了,他却知道了。

她一时说不出话。

“赵南箫,我和你实话说了吧。我听我爸说,下个月你姥爷寿日,我爸叫我表示下心意。我本来打算到时候请个假回去的,看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没想到今天你突然又不回了,我更没想到,我一直在这边老老实实地等着你回复,你却早早就替我安排得这么周到了。我挺感谢你,不过有点担心,万一下次碰到你妈,她问我徐恕你女朋友呢,带过来让阿姨看看,我上哪儿找女的去?”

“说吧,这事怎么解决?”

赵南箫很尴尬:“那个……实在不好意思,我向你道歉。真的很抱歉,当时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我不该在我妈跟前这么说话。”

他微微挑眉:“我这边是没事,你想怎么诬赖都行,但沈阿姨那里不能开玩笑。我现在还没女朋友,说不定哪天她觉得哪家女孩子合适我,想给我介绍呢?现在好了,你这样说我,沈阿姨因为我有了,还怎么可能想到给我介绍女朋友?我不是连个机会都没了?”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递到她面前。

赵南箫茫然地看着他:“干什么?”

“打电话啊!说我有女朋友的人是你,现在也得你替我澄清。你打电话给你妈,解释一下。”

赵南箫不想打,迟疑着:“要么过两天?过两天我肯定……”

“就现在!你得现在就帮我澄清。我不知道就算,现在知道了,你不替我正名,今晚上我就没法睡觉。”

赵南箫感觉他有点得寸进尺,甚至小题大做。但谁叫自己理亏在先。

“徐恕,晚上我真不想打给我妈。要不明天吧,明天我帮你解释,你看可以吗?”她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

他望了她片刻,点头:“那也好,先放着也行……”

赵南箫松了口气,却听见他仿佛闲聊似的又继续说:“不过赵南箫,最近我没事的时候,老在想,之前我向你表白的时候,以你的铁石心肠,你为什么没有当场断然拒绝我。我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理由,说明你不忍心让我难过。为什么不忍心?那是因为你也喜欢我,对我也是有感觉的。要不然你怎么不给那位过年的相亲对象半点机会,是不是?今天你要就这么走了,你扪心自问,真的对我没有半点不舍?现在你不走,不是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老感觉,你妈一半,我也有一半的原因。老天爷都给了我这样的机会,我要再不抓,我还是男人吗,你说是不是?”

赵南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不是生气或者类似羞赧的感觉,而是慌忙看了下边上的几间屋。

住在他隔壁的监理站任工的屋里没亮灯,再过去,另一个监理站工程师柳工的屋里正传出放电视的嘈杂声,混着说笑之声,应该是任工在他同事那里喝小酒看电视。那屋的声音挺大的,两人应该不会留意这边的动静。

赵南箫稍稍松了口气。

“徐恕你胡说八道什么!赶紧回你自己屋去!”

她水也不打了,后退一步就要关门,门却又被他抬手给挡了下。

“你还要干嘛?”她看着他。

“赵南箫,我好像发烧了。头有点痛,喉咙也痛。昨晚回得晚,洗澡水实在太冰了。”

他还是像一开始那样,人靠在门边侧脸望她,不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完全没了刚才得理不饶人的样,轻声轻气,嗓音低沉,听起来确实有气没力似的。

“白天送你们去机场还没什么大感觉,晚上又陪梁总去了趟西岸工地,过峡谷吹了冷风,头就痛了起来。上次在雪山别墅,你们临走前那个晚上,我喝了酒去找你,当时你以为我发烧,还说拿药给我吃,其实那天晚上我没病。现在我是真的人难受,骗你我是小狗。”

他的脑袋朝她靠了些过来,让她摸自己。

这么近的距离,赵南箫终于感到他确实有点不对劲,呼吸沉重。

她立刻想起昨晚他回来时头发潮湿的样子,抬手摸他的额头。

他低头就着她,一动不动地让她为自己试体温,等她拿开手,又低低地说:“洗个冷水,本来也没事儿,我平常还冬泳的。昨晚是我没睡好,心塞了一夜,今天就病了。”语气带着一丝委屈。

赵南箫再也没法拒之门外,开了门,拿出药给他递过去:“照说明书吃了,早点睡觉,明天还不舒服就去县城医院看一下。”

他接了过来,却站在原地看着她。

“看我干什么?还不回你屋吃药睡觉去?”

他走了。

赵南箫关门再坐下来,就情不自禁特别留意起了隔壁的动静。

先是一阵倒水到杯子里的声音,应该是他在吃药,再是一阵走动的脚步声,椅脚跟着拖了下,他仿佛坐了下去,接着又是机械键盘发出的轻微连击之声。

都发烧了,还不早点去休息。

赵南箫想给他发条消息,拿来手机打好了字,犹豫了下,又删了。

他或许有要紧的工作,等做完了,大概也就休息了。

快半个小时过去,十点钟了,还是没听到他起身离开电脑的动静。

赵南箫再次拿来手机,决定催他一下,正低头打着字,听到隔壁传来椅子被挪了下的声音。

他似乎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步。

赵南箫以为不用自己催了,就又删着刚打出来的字,还没删完,隔壁传来一道沉闷的爆裂之声,似乎暖瓶炸了,再然后,安静了下来,再没半点响动。

赵南箫立刻给他发了条新编辑的消息:“怎么了?没事吧?”

他没有回。

过了三分钟,还是没回复。

赵南箫终于忍不住了,出来到他门前,敲了敲:“徐恕。”

里头还是没声音。

她有点慌了。想起刚才感觉他体温很烫,今天又来回开了一天的车,会不会是太虚弱了,起来倒水的时候晕了,所以暖瓶才倒地爆裂?

她试了试,发现门没反锁,急忙推开,探头进去张望了下。

工作桌边的地上果然炸了一个倒下的暖瓶,内胆碎片四溅,水也漫了一地。

屋里却不见他人。

“徐恕?”

赵南箫走进去,这时,门后的角落方向传来轻微的“咔哒”一声。

棚顶的照明灯倏然灭了,眼前变成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