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老太婆命令张灯结彩,装点城郭。人们沉醉在片欢乐之中,纷纷把盏畅饮,根本不知道前线究竟出了什么新情况。

就在众人沉浸在欢歌笑语中时,忽然飞来一只乌鸦,在众人头上盘旋哀鸣。二十只侥幸逃出的船到来了,罗马国王哈杜布就是其中的一名败将。艾弗里顿国王在海岸边迎接他们,哈杜布国王向艾弗里顿国王讲了基督徒大军遭遇的情况之后,一个个号啕大哭,泪如雨下,欢乐气氛顿时一扫而光,继之愁云密布天空,人人感到悲凉。他们告诉艾弗里顿国王,说鲁卡·伊本·沙姆鲁特将军不幸身亡,血洒疆场。艾弗里顿国王一听,方才恍然大悟,知道他们吃了败仗,事实既成,无计更改。悲伤气氛顿时笼罩天空,人人心灰意懒,个个悔恨交加,哭声四起,惊天动地。

哈杜布国王来到艾弗里顿国王面前,详细述说真实情况,说道:“穆斯林大军佯装溃退,原来是个计谋。……哎,回来的兵马,就算是逃脱了死亡;没有回来的,再也回不来了!……”

艾弗里顿国王听说穆斯林佯装败退是骗局,登时倒在地上,昏迷过去,不省人事了。

当艾弗里顿国王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时,不免心惊肉跳,害怕至极,于是向老太婆札特·达瓦希叙说心事。

老太婆札特·达瓦希向艾弗里顿国王献计说:“穆斯林军队兵强马壮,斗志昂扬,看来不用计谋,我们是无法打败他们的。我决计乔装打扮,混入穆斯林大军之中,就像毒死欧麦尔·努阿曼国王那样,用计除掉他们的大将舒尔康。如果我的计划成功了,管叫他们全军覆灭,这就叫擒贼先擒王。不过,行动之前,我还要找一百名去沙姆做过生意的基督教商人,要他们协助我一下。”

艾弗里顿听了老太婆这番话,非常兴奋,立即派人寻找一百名在沙姆做过生意的人,召他们入宫,对他们说:

“老太后札特·达瓦希准备为宗教而牺牲她的生命,阻止穆斯林给我们基督徒带来的灾难,她要带领你们去完成一项重要任务,你们愿意为我们的宗教献身吗?生还的人,将得到重赏;死去的人,上帝也会赏赐他的。”

“我们服从上帝的安排。”商人们齐声回答。

札特·达瓦希立刻开始准备工作。她收集药材,在水中浸泡,用开水煮成黑色,晒干后制成药膏。之后,她把药膏涂在脸上,披上一条长头巾,穿着一身花裙去见国王。国王及大臣们谁也认不出来者是何人。老太太除去伪装,人们才认出了她。

哈杜布国王当面夸赞道:“妙哉,妙哉!像你这样的人,是我们基督徒不可缺少的!”

老太婆一听,信心十足,随即带着商人们离开君士坦丁堡,去追寻穆斯林大军实施她的阴谋诡计去了。

老太婆札特·达瓦希是个占卜师,精通妖术,口无实言,放荡不羁,诡计多端,寡廉鲜耻,背信弃义;口臭令人生厌,眼皮泛红,面颊蜡黄,一双烂眼,身生疥疮,发色灰白,腰弯背驼,鼻涕横流。尽管如此,这个老太婆却博览伊斯兰宗教书籍,曾朝觐天房。她的这种活动,目的在于熟悉伊斯兰教义,通晓《古兰经》文。

札特·达瓦希在耶路撒冷居住过两年,目的在于获得人类和精灵的计谋。她是一种瘟疫,她是一种灾难。她败坏信仰,根本不信任何纯正宗教。她喜欢搞同性恋,凡是她所喜欢的女仆,她都教她们哲理、格言。她常把番红花研成细末给她们,气味极香,令她们心神陶醉。哪个女仆听她的话,她就对哪个女仆好;谁要是不听她的话,她就设计谋,置之于死地。她就是这样对待伊卜里梓公主的贴身女仆麦尔加娜、丽哈娜和阿特里洁的。

伊卜里梓公主十分厌恶老太婆札特·达瓦希。不喜欢和她睡在一起。因为老太婆生有狐臭,气味熏人;脸上散发着腐尸的气息,皮肤比枣椰树纤维还粗糙。接近老太婆的人则富贵荣华,珠光宝气,而伊卜里梓则与此无缘。正如诗人所云:

站在富家门前,

自感卑微难忍。

而对着穷人,

却又显得盛气凌人。

其实钱多遮不住丑貌

擦过香水臭气更难闻。

老太太离开后,基督教的大将们及其军队随即准备向伊斯兰大军进攻。

艾弗里顿国王去见罗马国王哈杜布。

哈杜布国王对艾弗里顿国王说:“我们没有必要听大主教的命令,也不需要他们祝福祈祷了,而是要按照我母亲的意见去做。我母亲计谋高超,有足够的能力对付穆斯林,就按照她的意愿行事吧!穆斯林大军就要到了,他们很快就要包围我们的京城了。”

艾弗里顿国王听哈杜布这样一说,心中惊恐不已,忙写信给各地基督教徒,信中说:“任何一位基督教徒和十字架集团的成员,尤其是守卫城堡的将士,都不应该迟缓,无论男女老幼,理当迅速集结京城。因为穆斯林大军已经踏上我们的国土。我们必须紧急动员起来,准备抗敌。”

老太婆札特·达瓦希带着商人们来到京城郊外,给他们全都换上一身穆斯林商人打扮。老太婆带着一百匹骡子,驮着安塔基亚产的布匹,嵌织银丝的和宫廷用的绸缎一应俱全。她还随身带着艾弗里顿国王签署的通行证,证上写道:

兹证明这些商人来自沙姆,在我地经商,任何人不得阻拦他们,亦不得向他们征收什一税等,以期他们平安返回故乡和安全地带。因为在他们身上寄托着国家繁荣的希望。他们绝非好战与败事之徒。

老太婆札特·达瓦希对随行人员说:“我想策划一计,以便消灭穆斯林大军。”

“老太后,就按照你的想法下令吧!我们完全听候你的吩咐。耶稣基督一定会成全你的安排。”

老太婆穿起光滑柔软的白色毛料衣服,把前额擦得微红,显得很漂亮,然后抹上油膏,经过一番化装,看上去光彩照人。这个可恶的老太婆体态瘦弱,两眼深陷。此时此刻,她绑起自己的双腿,一直来到穆斯林大军营地。到了那里,方才解绑,绳索留下深深的印痕,她又在印痕处抹上血迹,并命令随行人员狠狠打她一顿,然后把她装在一口木箱里。

众随员说:“你是我们的主心骨,你是太后,我们怎下得去手打你呢?”

老太婆说:“求援之道,贵在及时,无可责备,无可埋怨。有道是,需要之时,禁律皆废。你们把我打得遍体鳞伤,然后将我装在一口箱子里,将箱子和货物混在一起,让骡子驮着,向穆斯林大军营地进发。你们什么也不要怕。如果穆斯林将你们拦住,你们就把骡子、货物、钱财全交给他们,然后去找杜姆康国王,向他求援。你们对那位国王说:‘我们曾在异教徒国家经商,他们不要我们任何东西,反而给我们发了通行证,阻免有人拦截我们,给我们增加困难。’如果他问你们在罗马帝国有何收获,你们就说:‘我们解放了一位修道士,这就是我们的收获。那位修道士在地窖里被囚禁十五年,不知多次发出呼救声,结果没有一个人搭救他,受到异教徒夜以继日的折磨。我们虽然在君士坦丁堡住了很长时间,但一直对此一无所知。我们将手里的货物卖掉,然后又买了一些货物,继之收拾行装,决计启程回国。那一夜之中,我们一直谈论着启程上路之事。我们离开君士坦丁堡的那天清晨,看到墙上有一幅画像,走近细看,画中人动了起来。画中人说:‘穆斯林们,你们当中有谁跟世界之主来往过吗?’我们回答:‘那怎么可能呢?’画中人说:‘安拉要我对你们谈谈,以便增强你们的信心,给你们以灵感,请你们离开异教徒国家,奔赴穆斯林大军营地。他们当中有一位当代英雄,那就是杜姆康国王,号称“安拉之剑”。杜姆康国王攻克了君士坦丁堡,杀死了基督教徒。只要你们走三天路程,就会看到一座修道院,名叫“麦塔尔修道院”。那座修道院里有间禅房,你们理应抱着诚挚的愿望和坚强的意志到禅房里去。因为禅房里隐居着一位来自耶路撒冷的修道士,名叫“阿卜杜拉”。阿卜杜拉是位虔诚的稽斯林信徒,他的尊荣和威严足以消除疑问和模糊概念。因受一些修道士欺骗,被囚禁在修道院的地窖里,时间已经很长。若能救出阿卜杜拉,将是最大功德了。’所以,我们把阿卜杜拉救了出来……’。这些话,你们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