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夜(第2/2页)

二人观赏完毕,法德勒仍然没有回来,艾敏吩咐养羊人弄来两只羝羊,准备坐观羝羊顶角戏。艾敏走到花园中央,正要和加法尔到绿阴下凉亭中落座,忽见仆人匆匆跑来报告,说法德勒到了。艾敏以为法德勒一定带来了白奴歌女,随即令仆人将他叫来。

法德勒步入花园,见艾敏及加法尔身着宴会礼服正朝凉亭下走去。花园分成数块花圃,之间隔着用彩色石子铺成的路。各种树木穿插其中,有巴格达当地土生土长的,有移自印度、呼罗珊、土耳其的,各具特色,美不胜收。树木之间种满奇花异草,色彩斑斓,整齐有致,园丁将花木修整成种种形状,有的像孔雀或其他飞禽,有的像狮虎或别的猛兽……假若有人走过花坛旁或树木、异草周围,会以为那里有雄狮伏卧或飞禽站枝,令人心荡神驰,遐想绵绵。花圃间有多汪池水,下有暗渠相通,池水清澈,锦鳞游泳;园丁们从王府膳房取来剩饭残食,喂养那些形色各异的金鱼。此外,园中那些路面,是用彩色石子排成的各种图案,或似花鸟,或似狮子、大象,如同用马赛克镶嵌。从事这些园艺工作的工匠,都是从波斯、罗马、印度请来的,他们不仅精通种植技术,而且善于整修园林。

花园里奇花异草,争芳斗艳,香气扑鼻,然而与王储那麝香四溢的锦衣华服相比,不免黯然失色。那时候,王公大臣们有个习惯:每当饮酒或赏歌,他们便脱掉官服,换上彩色服装,或红、或绿,称之为“酒宴礼服”。这种礼服通常是内穿薄衬衣,外披有光泽的宽袍。那天,艾敏内穿红色薄衬衣,外披黄色宽袍,光泽耀眼夺目。他头上戴的既非缠头巾,也不是烟囱帽,而是一个用香花异草编织的华美王冠;脚上穿着一双信德产的长靴。加法尔同样打扮,只是外披绿色宽袍,头戴一顶小帽,外缠金线绣花小头巾,梳着当时巴格达青年中盛行的发型,即长发盘缠在前额、鬓角、耳上方和后脑勺。

艾敏与加法尔坐在凉亭下,等待牵羝羊的人到来。如果法德勒果真带来了歌女,那么,艾敏则更急于见法德勒……听到凉亭附近的石子路上响起脚步声,艾敏喊道:“喂,法德勒,有什么消息吗?”

“主公,全是好消息呀!”法德勒边走边回答道。

“女奴或歌女在哪儿呢?”

“马上就到……”法德勒看到艾敏的打扮及其神态,禁不住笑了。

“你看我的花冠和衣饰如何?”艾敏主动开口问法德勒。

“您真是美貌天使!”

当时,艾敏十七岁,络腮胡子乍显,一脸青春虎气,面容英俊,身材修长,肤色白皙,一双小眼,鹰钩鼻子,头发软长,机体健壮,大有遇雄狮亦敢于搏斗之势。他勇敢强悍,口齿伶俐,通文学,善修辞……人见之,必有敬畏之感。但是,他见地颇浅,挥霍无度,致使他朝思暮想获得奴婢,沉醉于纵酒狂欢之中。也许有的人故意引导他走上邪路,以便夺取王储地位;或者有人刻意讨好他,期待他慷慨破财。

加法尔虽相貌俊秀,但身体单薄,个子矮小,络腮胡子稀疏,二目明亮有神。他比艾敏年龄大,见识也多,之所以迎合艾敏的奢侈腐化、寻欢作乐习惯,有他自己的目的。

法德勒来到凉亭下,艾敏大声对他说:

“快脱掉你这身衣服,换上礼服吧!你到现在才来,不要影响我们的娱乐安排。早上时间已过,就让我们欢欢喜喜地度过今日的其余时光吧!”

说罢,艾敏拍了拍巴掌,只见一位土耳其美男子应声来到他面前。那小伙子面孔白皙,不见络腮胡子,上身穿着红马甲,腰束宽绣金线腰带,头上偏戴一顶棱锥形绣金丝边小帽,帽顶上有一枚银质新月,帽穗哂然下垂……因小伙子眉清目秀、俊美出奇,所以更像姑娘;加之他柔声细气,远不具有男子那种粗犷气质,所以一听他说话,便认为他是一位女子,因为他是一个被阉割了的男性。艾敏宫中有许多这样的阉人,都是从土耳其、吉尔基斯招来的,让他们在宫中为他及他的座上客服务。

小伙子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艾敏问他:“门外站的诗人有谁?”

“艾布·阿塔希亚,哈桑·伊本·哈尼,艾布·努瓦斯……”

艾敏打断小伙子的话:“艾布·阿塔希亚有何用?他是个修行者,与我们这种欢乐聚会格格不入。哈桑·伊本·哈尼倒是位风趣诗人。“

说罢,艾敏笑了,然后望着小伙子,又说:“除了哈桑·伊本·哈尼,其他诗人全让他们走吧!你告诉茶房,给我们备一桌茶点。”

法德勒说:“主公,艾布·阿塔希亚也是位风趣诗人。人们说他出家修行,这对您无妨。”

艾敏喊道:“把艾布·阿塔希亚也叫来!”

小伙子走去,开始作必要准备。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