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掠夺

纲吉愣在那里, 下意识地看向地上的小猫。猫儿瞪圆了眼睛,异色的瞳孔闪过一抹锐利的色彩, 小小的犬牙因为情绪激动而暴露在外面, 虽然看上去还是圆圆的宛如一个毛球, 但那气势再不像之前那样半开玩,反而真正的带着点杀气。

六道骸的确对彭格列没有丝毫眷恋, 不过是因为看中的猎物在这里才勉为其难的呆着。他生在一个拿孩子做实验的恶心家族,从小就一无所有,所有能够双手触碰到的东西,都是靠着自己的双手一点点抢来的。力量、生命、自由,他并不是那种被上天眷顾的人, 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 只能不停的掠夺。盯上猎物、潜伏隐藏、最后一击必杀一向都是他的拿手好戏。沢田纲吉是他看中的猎物,为了这只猎物他可以压抑本心, 留在最为厌恶的黑手党中。

扪心自问,六道骸从未献出过忠诚,他对此向来不加掩饰,因此就算做了什么也无需解释, 更不会被称之背叛。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不介意被人耍了一顿之后,还要替人背黑锅。那个号称来自于十年后的男人给他挖好了陷阱,等着他栽进去;又抢夺走了他的身体,让他不得不附身于这只肥猫之中,现在竟然还想让他背负他惹出来的麻烦。

——简直是欺人太甚,比那个早该死的透透的斯佩多还可恶。

“狱寺君, 你们受伤了吗?”

“没、没关系的十代目。”狱寺在电话里小声的喘息着,声音因为脱力有些上气接不上下气。

“狱寺君,你没事吧?”纲吉立刻着急地捂住话筒问道:“你们在哪?我去找你。”

“不!十代目请千万不要过来!”狱寺大声阻止他,就好像用光了力气一样,又开始咳的撕心裂肺:“六道骸……那家伙和以前不一样。”

“我怎么可能不过去啊!”纲吉没有理会他口中的“不一样”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一门心思的想着要把自己的同伴救回来。

圣杯战争或许真的无可避免,但如果同伴们为此而牺牲的话那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请您不要管……”

电话那头传来冰冷的嘀嘀声。纲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因为恐惧而止不住的发抖。

那并不是害怕——虽然的确觉得事情诡异——而是一种无言的恐慌与难过。她的同伴们如今生死未卜,身陷囫囵,设计好的计划全线崩塌,而造成这一切的是她

另一位重要的友人。

哪怕明知对方并不是本尊,可纲吉仍然在和他相处时感到熟悉。那种气息、气势甚至说话时不经意间的小习惯都和六道骸一模一样,她可以确信这的确是在未来的某一个时空、某一个世界的他,他没有撒谎。

他的确是“六道骸”,又的确对她没有恶意。

真奇怪。

她想。

这个人明明可以耗费自己的力量教导她怎么打败Caster,在她做噩梦时看着她入睡,为她温牛奶送早餐,他看上去那么温和友善,甚至比如今的六道骸还要温柔一点。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出手伤害陪伴自己二十多年的同伴呢?

“啧。”里包恩咂了下嘴,皱着眉头看着手机屏幕,屏幕上用Arial字体大写着“NOT FOUND”两个英语单词。在从原本的世界离开前,为了防止突发情况,他从斯帕纳那里特意找来了安装追踪器的手机。手机芯片被彭格列技术部特制的密码加密,就连很多干部都知道具体指令是什么;机身为了防止损坏,坚硬程度甚至能抵抗一千米以下的水压,没想到却还是被人破解了。

他们的敌人比想象中的棘手。

“Saber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北边,和爱丽丝菲尔一起。”里包恩正色道:“我们先过去看看。”

纲吉正准备点头,一阵爆风猛地炸过,力道大的差点把她掀翻。突如其来的金色剑光直接将地面劈成了两遍,脚下的石板路不堪重负的开裂。里包恩杀手的警觉让他第一时间就拎着手边的奶猫闪到一边,眼角的余光看到纲吉把韦伯扑倒在地,弓着身子将他挡住,纳兹嚎叫一声,迅速化为黑色的头蓬把他们二人牢牢罩好。

灼热的剑光带着不可忽视的温度,哪怕是隔着斗篷依旧觉得烫人。

小狮子吃痛的呜咽了一声。

“纳兹。”纲吉柔声道:“再坚持一下。”

“嗷呜。”

光芒散去之后,身材娇小的金发少女从烟雾中走了出来。她的形容有些狼狈,用魔力化作的铠甲若隐若现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漂亮的金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衬着她的脸颊更加瘦削。持着圣剑的手腕有一道明显的疤痕,走路时一瘸一拐,身形摇晃。

最让人心惊的是她的眼睛,saber有一双极为清澈的碧眼,眼中尽是蓬勃生机。如今那色彩竟然有几分像是垂死的树木,空洞苍老、奄奄一息。

“把爱丽丝还给我。”

“哦?你是想要救这个女人?”雌雄莫辩的声响自四面八方响起:“还是想要小圣杯?”

saber面色复杂,薄薄的唇瓣紧抿着,对于那人带着嘲讽意味的责问说不出半点话来。她是卫宫切嗣的servant,可比起御主,她显然和温柔善良的爱丽丝更加亲近。爱丽丝对待她就好像是对待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带她去玩、给她买好吃的,永远信任她依赖她,既像长姐也像幼妹。

她将她当做朋友,却也无法忽视对方小圣杯的身份。

只要她还参加圣杯战争、只要她还渴望着圣杯,那她这位现世中的友人,必定会成为她的垫脚石、牺牲品。

“英灵又怎么样,口口声声全是大义的人类无论是谁都如此虚伪。”

黑色的火焰自saber的脚下拔地而起,火焰的色彩深沉的几近诡异。单凭温度并不算烫手,只是火焰中夹杂的恶意却无孔不入的入侵骑士王的大脑。

她看到十几岁的自己站在石中剑前,她的老师告诉她:“我劝你还是先想好了,拔出这把剑,你将不再是人。”

那时的阿尔托莉雅回答:“因为有许多人是笑着的,那就不会有错。”

——可这是错的。

骑士王站在剑兰,脸色空白地看着脚下倒着的、沾满了鲜血的孩子,远处被武器穿透内脏的的友人,战乱的国土中流离失所的的子民。

她所爱的、奉献一生的国家就在她的手中、她的眼前毁于一旦。

骑士将佩剑取下向她告别,她没有挽留只是问他为何要走。

骑士说:王不懂人心。

亚瑟王不懂人心。

什么时候开始,所有人都这么说了。可明明在她最开的时候——在她还是阿尔托莉雅的时候——她还是懂的。她也像是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喜欢漂亮的衣服和好吃的甜点,只不过后来为了拔出那把剑,她将身为阿尔托莉雅的自己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