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王谢堂前飞凤凰(第3/5页)

果然,大多都是写春天花儿多么漂亮、自己的衣裳多么漂亮,拔高一点儿的就说这风景花草犹如自己当品行。

连图恩这个文盲都能看懂的诗词,就知道水平如何了。但是,评诗是个得罪人的事儿,主人家的责任是让每一个与会人都尽兴而归。图恩只能歪楼:“既然是评诗,那可有彩头?”

“是该有个彩头,你说用什么好?”

“有个彩头好,以往评诗只说自己得了头名,回去兄长们还不信呢。今日得个彩头回去,也让他知道知道。”说话的小姑娘与家中兄长关系不错。

“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每个人喜欢的诗词可不一样。譬如有人喜狂放不羁,有人爱飘逸俊秀,我一个人说了可不算。不如我们大家都拿出彩头来,投给自己最喜爱的,姐姐们说好不好?”歪楼,歪楼,不要让我评诗,咱们来讨论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汉姆雷特。趁着大家不注意,图恩赶紧让人去搬彩头:“我已经有了喜欢的诗,着人去搬彩头了,姐姐们可要快些选出称心的啊。”

图恩这一一说,没定性的小姑娘们开始讨论该选谁了。羊小娘子站在原地运气,图恩招手让跑腿的仆役快些,赶紧把东西拿上来:“姐姐们瞧,这小东西是我自己做的。前些日子读史,最佩服羊太傅德行出众、智计无双。所谓‘最是感人仁德厚,当时堕泪有遗碑。’这盆景松下的界碑,正是为羊太傅所做。今日羊姐姐的诗最合我意,这盆景就送给你了。”

“嗯?你还挺有眼光的。”羊小娘子又害羞又自豪,她从未见过盆景,赞颂的又是她家祖先,想起自己非要和人家争高低,再看看人家这样钦佩自家,也怪不好意思的。

有了图恩开头,参与诗会的小娘子们纷纷摘下喜爱的钗环、镯子做彩头,相互赠送,把评诗变成了礼物赠送大会。

阿弥陀佛,不用图恩出头了。

文青们的聚会,自认文盲的图恩瞅着机会脱身,文绉绉说话很累人啊。

“妹妹玩儿投壶吗?”图恩刚走过来,郑小娘子站在廊下招呼路过的图恩。

“怎么只有姐姐一个人?旁人呢?”别是被排挤了吧,身为主人家,可不能放任客人一个人呆着。

“她们呀,喜新厌旧,锤丸去了,我喜欢投壶,一直在这儿玩。”郑小娘子笑道:“妹妹不认识我吧?我是余姚郑家四房的女儿。”

“认识啊,两年前姐姐到主宅参加过宴会不是。我还记得姐姐一身白裙,飘然若仙。”图恩如今记忆力非凡,见过的人几乎过目不忘。

“啊,你记得啊。那可太丢脸了,第一次去你家,点心吃得干干净净,你怎么还记得呢。”郑小娘子丢了羽毛箭捂脸,这样的黑历史不用记得。

“那我算是遇到知音啦?我就喜欢做各色点心,姐姐爱吃,岂不是慧眼识珠?”图恩调皮眨眼。

“我头一次知道慧眼识珠是这么用的。”郑小娘子哭笑不得,“你累不累,要不要玩儿投壶。嗯,你会玩儿吗?要不要我教你?”

图恩年岁小,来参加宴会的几乎都是姐姐们。心思清正如郑小娘子,说话间不自觉带着照顾小妹妹的语气。

图恩笑着接过羽箭,投一个中一个,还表演了双手同时投进耳中,双贯。

啪啪啪啪,郑小娘子海豹似鼓掌,开心极了。“你怎么做到的,教我行不行?”

“好啊!”图恩站在一旁给她示范,两人就这么有说有笑打发时间。

“妹妹技艺出众,以往怎么没见你参加宴会游乐。”

“家里给大祖母守孝,一直没出去赴宴,等以后还要郑姐姐领着我呢。”图恩笑得客气。

“好啊!我们一块玩儿。”郑小娘子拿帕子擦汗,捡起放在一旁的绢扇,道:“我有些饿了,咱们去吃些点心吧。”

“好呢!”两人又约着去吃点心,摆在花厅的点心有绿豆糕、芙蓉酥、山药糕、豌豆黄,凑了红绿黄白四色,全是图恩山寨的。

“真漂亮!”郑小娘子捻起一块荷花酥,渐变红色一层层染在酥皮上,精致可爱。三两口吃完,郑小娘子叹道:“真好吃,阿恩,你心思怎么这样巧!”

“郑姐姐就别夸我啦!好吃多吃些。”图恩露出姨母笑,怪不得老人家都喜欢看儿孙饭量好,这大口吃饭的场景,看着就让人欢喜。

郑小娘子也不客气,每样点心都试了试,笑道:“让妹妹看笑话了。我就喜欢吃东西,她们都嫌我粗鲁,哎呀,粗鲁就粗鲁吧,反正我已经定亲了,不怕没人要。”

这话就更可爱了,才第二回见面,就把自己的心思往外透,真让人担心这个傻孩子。

“姐姐慎言,我们才见两回,不好说这些的。”

“没事儿。只看你做的这些点心,做的那线装套书,就知道你的人品,我早就听说过你,能和你做手帕交,开心呢。”郑小娘子一挥手,不确定道:“我们是手帕交吧?”

“当然!承蒙姐姐不弃,小妹荣幸着呢!”

今天来的小娘子,要么自矜身份,要么习惯使然,都文绉绉的说话,规行矩步,傲娇虽然可爱,但老祖母还是喜欢爽快人啊!图恩坐着陪郑家小娘子说了许久的话,才起身去招呼其他人。

大宴过后,郗家母女搬出来独居的消息众人也知晓了。郗道茂的织布坊,每月有千匹布的产出,听说最近还在研制织锦和绸缎。在这个布帛能当硬通货的时代,这就是他们会稽的石崇啊。谁也不会当面拆台,反而赞她潜心丝织,是女子楷模。

宴会过后送人回去,郑家小娘子点心吃多了又喝冰饮,拉肚子不能成行,图恩喜欢这个姑娘,干脆留她在宅子里小住。郑小娘子是跟着嫡支伯母来的,嫡支主母忙不迭把人留下。郑家才发家不到三代,是旁人口中的泥腿子,以郑家和郗家悬殊的家世,郑家主母巴不得呢!

然后,图恩收获了一个爽朗大气的好朋友。

一样米养百样人,有刘家小娘子那样喜欢成为人群焦点的,有羊家小娘子那样喜爱炫耀才学的,也有郑家小娘子这样热衷吃喝玩乐,准备咸鱼一生的。

客院,贴身嬷嬷道:“小娘子留得好,老奴都打听过了,她已入了郗家族谱,是正经郗家小娘子。郗家虽不能于王家高门相比,但也是咱们郑家望尘莫及的。再说,难道王家还能真不管她吗?”

“文媪,别说这些,我交朋友难道看出身吗?”

“好,好,不看出身,那就看品行。今日大宴,老奴都打听的清清楚楚。刘家小娘子高傲、羊家小娘子要强,难得郗小娘子这样出身与才干,却愿意退一步。不论那些小娘子怎么言语刺激,都是从容姿态。这才是老成稳重之人啊!以郗小娘子的才气,把风头全占了也不是难事。可那有什么意思?都是来赴宴的,宾客愉悦才是要紧。郗小娘子忍得、让得,这样不紧不慢、张弛有度,谁不高看一眼。小娘子等着瞧吧,今日赴宴的主母们都是耳聪目明的,日后郗小娘子的婚事只高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