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王谢堂前飞凤凰

“他们终其一生,能让儿女过上如你一样的日子,只是得偿所愿。一出生就站在别人跑了一辈子的终点上,姐姐倒不用和她们一样用功。”

“又来哄我。你早上还说,天资比你好的人仍旧比你辛劳,这话用在你我之间才对。”郑小娘子叹道:“可我能做什么呢?”

“你爱什么?”

“不知。琴棋书画会个皮毛,写诗做赋能认识字,针织女工捏着针不往手上扎,细数下来当真样样都会、样样稀疏。”

“不是吧,我之所以和郑姐姐投缘,不是因为投壶吗?”

“哈!投壶,我倒是精通投壶,让我玩儿一整天也不嫌累。可投壶也算正经事吗?”

“怎么不算,投壶往玩乐里算博戏,往正事里归就是射术,我看姐姐根骨很适合习武,射箭和投壶差不多,都是臂力、眼力的配合,姐姐想学吗?”

“想!”

“那我教你。”

“好!”郑小娘子一击掌,胸中全是学会射数,百步穿杨,名传天下,为人敬仰的未来,带着笑回去了。

睡到半夜,突然惊醒过来。啊呀呀,怎么就这么答应下来,射术应该是郗家不传之秘吧?自己居然没有请示长辈就同意了,这事儿郗妹妹能做主吗?翻身过来一想,就算她能做主自己也不能大大咧咧应下啊,好像还没有和她说谢谢!的确没有对吧,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应下了!

该死该死,郗妹妹会不会觉得我不通礼数,太过狂妄啊。明天一定记着致谢!再翻身过来,又觉不妥。郗妹妹早说过,她们是好朋友,事情过了再去道谢,会不会显得过于郑重,没把她当自己人。

郑小娘子翻来覆去烙饼,睡在屏风后小榻上的文媪也让她吵醒了,叹道:“小娘子,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这郗家人起得都早,不能丢了家里脸面。”

“文媪,你醒啦?睡前郗妹妹说教我射术,我答应了,这会不会不妥。”

“小娘子放心学,郗家小娘子教的大约是郗长史在军中学来的。郗长史跟随桓大司马征战多年,就算学一些皮毛,也够小娘子受用不尽了。”

“哦,那我就应下了。”郑小娘子终于把两面煎熟,咸鱼一般躺在床上。

被吵醒的文媪却睡不着,任谁见了郗家这般培养奴仆,都是睡不着的。文媪原以为自己见识挺广,有些当家主母都比不上,如今才知坐井观天。我要不要跟着郗家奴仆学一学,回去也把识字的功夫捡起来,人家愿意教外来人吗?

郑家主仆都怀着对郗家的浓浓敬意慢慢睡去,第二天一早,郑小娘子果真按时到了图恩门外。

卯时,图恩已经洗漱完毕,站在院门口等她。

远远看着灯笼,郑小娘子有些慌,本以为自己起得够早,没想到还是让人家等。

郑小娘子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对不住,郗妹妹……”

“不说这些,先活动身子,你跟我走,学我动作。”图恩走在前面,先做准备运动。

郑小娘子跟着走了一阵,才突然想想起来,我还没有和她说谢谢。

“每天早课,先走一刻钟,然后打一套五禽戏,活动身体。来,我前面示范,你跟着学,去病、延年纠正你的动作。”走过之后,图恩站在前面演示五禽戏,这也是她每天的功课。心疾不能做剧烈运动,她的早课就是散步和舒缓拳法。

图恩听去病延年碍于身份,不能准确纠正郑小娘子的错误,打完一遍,冷声道:“去病、延年,平日怎么教你们的,你们也指点过旁人,都是这么敷衍的吗?”

被严肃的图恩震慑,郑小娘子说不出求情的话,又暗悔是不是自己太笨,连累两个女婢。

“去,你们前面做演示。阿郑,再来!”

“平心静气,听我指令。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起手,抬手的同时呼吸——提气,上手;吐气,下按。举手的同时吸气,手腕转动,手指如莲花一般旋转,握拳,对,下,吐气……”

图恩既学过内功心法,又学过科□□动,每一招每一式,如何配合呼吸动作,锻炼哪个地方的肌肉说得清清楚楚。郑小娘子动作不到位,指头轻轻一按,轻易指出如何改进。

一套和缓的五禽戏下来,郑小娘子头上却冒汗了。

“如何?可支撑得住?”见她点头,图恩道:“再来一遍。”

前后打过五遍,图恩才道:“今天的早课到这里结束,先去用早膳,用过早膳,我教你射箭。”

郑小娘子又跟着马不停蹄赶到花厅吃饭,连拜访郗道茂的功夫都没有。“阿母一早就出门了,不必等她用膳。阿母忙碌,我们把本事学好了,比日日在她身边请安还让她高兴。”

吃完饭又拉到院子里,不立刻射箭,只让她举着弓箭瞄准,一站就是一刻钟,手抖得发鸡爪疯一样,才让她射一箭。如此状态下射出的箭,就没有能中的。

反复三次,郑小娘子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生气。

图恩上前,接过雕弓羽箭,瞄准:“对敌之时,弓箭手是远攻,最大的可能是埋伏于暗处等待时机。你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来,不知道一击即中的机会什么时候来,转瞬即逝的时机要端着弓箭随时等待。屏气凝神,不动不摇,眼、手、箭在同一条线上。然后,射!”

图恩同样等了一刻钟,手稳得如刚摆好架势,箭支稳稳扎靶子上,看靶的小丫头,踩着靶子才把箭支□□。

“我年幼,力气不够,你比我大,当比我强。”

还说什么,郑小娘子也是有骨气的,比自己矮的郗家妹妹能做,没道理她不能做。

一练就是一上午,用午膳的时候,郑小娘子展示了什么是鸡爪疯。

“给她换勺子。”图恩一扬下巴,自有婢女给拿不稳筷子的郑小娘子换汤勺。

吃了饭,不服输的郑小娘子问道:“下午练什么?”

“循序渐进,第一天不能练太多,下午就不练了。你若是觉得有余力,就多跑动,我的院子往东是小校场,那里有马,想学骑马也行。骑射一家,想要称一声箭术高明,不会骑马可不行。”

郑小娘子应下,回去午觉,她现在不觉得郗家睡午觉的规矩是浪费时间了,一沾枕头就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文媪正在给自己捏胳膊,旁边还摆着水盆。估计按了一中午,她却没有知觉。

“文媪这是做什么?”

“郗娘子说了,开始时候手脚酸痛,让老奴给小娘子冷敷、按摩。去病教的,还亲自示范过。”文媪服侍郑小娘子穿衣,红着眼睛道:“苦了我家小娘子,这手都勒红了。要不下午不去了,在床上躺着,文媪给你再捏捏。”

“不用,我不觉得疼,就是有些抖。我去马场看看,我从小到大还没骑过马呢!”如今战事紧张,拉车都用牛,威风凛凛骑在马上,谁不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