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天色蒙蒙亮时,对面的房门还没传来响声,韩暮还没回来,倌倌忧心他安危,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直到临街买吃食的小贩叫卖声传入屋内,她索性起身,瞥了眼睡的正香的青枝,怕吵醒她,便轻手蹑脚的洗漱穿衣,收拾妥当后,正准备开门下楼等韩暮。

“小姐您去哪?要去找韩大人吗?”

还没走到门口,忽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起床的声音,倌倌不妨青枝忽然醒了,吓了一大跳,忙转身看向青枝。

青枝发髻凌.乱,拥被坐在榻上,一副有气无力没睡醒的模样,而那双明眸却瞪得贼圆直勾勾的盯着她。

仿似若她敢说一句想去找韩暮的话,就会立马奔过来和她一同去找韩暮,以免她不在,她就会被韩暮沾光便宜去般。

也不外乎青枝会这么做。

这些天,她虽对韩暮改观不少,不排斥韩暮和小姐亲近,可每当亲眼看到小姐和韩暮在一起时,她心头便止不住的冒酸泡,有种自家养的牡丹被猪拱的错觉。

哪怕这头猪有权有钱长得还一表人才,足以配得起她家小姐。

倌倌哪知青枝心里这些歪歪扭扭的心思,只知青枝对韩暮隐有敌意,不愿她主动找韩暮。而她明知如此,还可耻的管不住自己找韩暮,想到这,她的脸猛地一烫,忙掩盖道:“不是,我下楼吃早膳。”

说罢,见青枝狐疑的瞧着她,仿似不信。

倌倌心虚的移开眼,又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若你不想起床,待会儿我把早膳带回来。”

见她如平常般脸色淡淡的并未露出异样,青枝这才将审视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收,整个人似泄.了气的球般恹恹的,她捂嘴打着哈欠道:“不用了,待会儿我和任小姐一起去吃。”说罢,直愣愣的躺在榻上,闭目来了这么轻飘飘的一句。

倌倌:“……”

她家丫鬟比她这个主子活的更像主子!倌倌牙酸的只冒泡。

这念头一转,想到韩暮。

明明两人是未婚夫妻,在一起也名正言顺,可却搞得好似见不得光一般畏畏缩缩的,想幽会还要避开所有人,还真是……令她一想到这,就忍不住想笑。

禁不住坏心眼的想,不知韩暮知晓青枝这么防着他会不会气的牙痒痒?

她带入想了下。

怎么也想不到一向高冷矜贵的韩暮会作何反应,“噗嗤”笑了下,如贼般忙捂着微扬下唇角,生怕别人看到似的,步覆轻快的朝楼下去。

待走到前厅刚要了早膳,还没吃入嘴里,这片刻的愉悦劲就被来人打断了,她瞬间没了吃的心情。

几日未见的任道非和柳时明从客栈外回来,见她吃着早膳,两人皆微微一怔,任道非率先回过神来,对她阴阳怪气的道:“表妹怎么在这?”

她一个大活人在客栈住那么久,不在这儿会在哪?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猜测两人在外办差受了气,正无处撤气,她恰好就撞了上去,这两人可不得逮到机会狠狠的嘲讽她一番不是?

便稳了稳心神,淡声答道:“用膳。”

任道非听她这疏离的语气,心头怒火蹭蹭往上冒。韩暮不仅抢他要拉拢的朝官,还抢他的女人,霎时对韩暮新仇旧恨一股脑齐涌心头,抖着手恨不得上前掐死这表妹报复韩暮时,手腕猛地一疼。

却是被柳时明掐住了手腕。

他吃痛扭头怒视拽着他的柳时明,正要骂他,柳时明眸色一凛,冷声道:“回我房里,我有事给你相商。”

任道非一愣,怒极的脑子倏然变得清醒。

柳时明对韩暮的恨意不比自己少多少,猜测他应当是想到了对付韩暮的对策,他不甘心的收回投在倌倌身上的视线,挣开柳时明,拂袖先行离去。

待任道非走后,柳时明站着不动,眸色晦暗的盯着倌倌瞧,令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倌倌心头突突直跳,不知柳时明出于什么原因帮她,忙打起十二分心神状作随意的扭过头,轻松的继续吃早膳。

倒不是她不识趣不感激柳时明方才对她的相救之恩,只是……他们两人早已从知无不言走到无话可说的地步。

似乎她对他说什么都不对,与其两人尴尬,不如缄默对待。待了片刻,她终是忍不住嘴欠心虚的的低声道:“谢谢。”

柳时明闻言,冷嗤一声:“不用,我也不是在帮你。”

语气冷硬的能戳断她的脊梁骨。倌倌就知他会是这个反应,也不意外,只笑笑低头继续吃饭。

有些人看你不顺眼时,哪怕你正常喘气,他也会觉得你阻了他的眼,而柳时明正是如此。

她没必要热脸贴他冷屁.股,犯贱的贴上去令他羞辱。

低头吃了两口,没闻到任何声响,猜测柳时明还没走,顿时更没了胃口,正打算上楼回房里吃。

柳时明忽然道:“你以为你委身韩暮,韩暮就会如你所愿帮你爹翻案?救出你爹吗?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你爹的案子无人敢接,哪怕韩暮也不敢,若你一直执迷不悟倚靠韩暮,最后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若那一日……”

他语气一顿,那句“若那一日.你哭着回来求我,看我帮你帮你”的话到底没说出来,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不需要坦白的讲出来,以倌倌聪慧,她定能懂他话中隐喻。

然而,他却高估了倌倌的聪慧。

倌倌闻言后,只见他一瞬握紧了拳头,表情是一贯的冷漠克制,以为他又讥诮她,她并没放在心上,更不用说领悟他话中隐喻了。

她甚至分出一丝心神,瞧了眼强敛怒意的柳时明。

说起来很奇怪,柳时明从来都是光风霁月的,鲜少有发怒的时候,对她态度更是冷漠克制,她名义上虽是他表妹,倒不如称是他的仇人来的贴切。

原本两人这么个“两看生厌”的关系,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最近似乎随着她和韩暮交往越来越密切,柳时明每每看她时,他脸上寡淡的表情,却愈发有了颜色,有了些不同以往的情绪来。

有怒其不争,有忧心,有鄙夷,这几种强烈的情绪糅杂在一处,倒真有种关爱她这种小辈误入歧途的“表哥”的架势。

这念头在脑中刚一闪过,倌倌忙摇头否认。

柳时明若关心她,那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罕见的除非世道颠倒。

见她轻笑摇头,似戳痛了柳时明的眼,他语气一厉:“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恬不知耻。”

倌倌轻笑着回他:“多谢夸奖。”

“你……”

柳时明被她一噎,脸色霎时比锅底还黑,令她心底无端发毛,吓得下意识一把攥紧衣袖。

好在柳时明说了那个字后,见她颇识时务,似乎揪不到她的把柄,无气可撒,他一甩衣袖,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