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昏倒(第3/5页)

不过没走出门,阿彪被叫住。

“啊?”他扭过头。

“明早你回北通。”

陆珣临时更改计划,交代完就关门。

门外阿彪一脸丈二摸不着头脑的表情,门忽然打开,缝隙里丢出一句:“坐飞机。”

“老板我……”

啪嗒关门,不容置疑。

啧啧。

“你看,什么叫嘴硬心软。”

阿彪指着门挤眉弄眼:“嘴巴上说假的假的,心里特放心不下小老板娘,到头来还是折腾我。”

徐律师耸肩:“背后笑话陆老板,小心被他听到。”

“不是吧?徐律师你别乌鸦嘴!”

阿彪说不上傻里傻气、还是流里流气地贴上门,壁虎那样偷听里头的动静,还嘀咕:“听到了么?没听到吧?”

徐律师爽朗的笑笑:“回去睡吧。”

心里想的却是:

陆珣这份嘴硬心软,要是能多分给别人一点就好了。

*

同一时间。

北通邻市城郊的废弃仓库里,几个挂着灰背心的男人坐在纸板箱上玩纸牌。

“我的我的。”

“我来!”

“你们拉倒吧,这把又我赢了!”

背对着拉门的男人瘦瘦小小,尖耳猴腮。他是今晚赢钱最多的,背心衣底拽在地木桌下,手掌横扫桌面,硬币纸币乒乒乓乓往衣服里掉,微微下沉。

“来,再来一把!”他兴致勃勃。

旁人哀嚎且酸溜溜地说:“孙猴你白赚十块钱了还想玩?心太贪了吧,还让不让我们活?儿子买卷笔刀的钱都给你抢走了。”

“抢什么抢?老子正儿八经赢的!”

“而且区区十块钱算什么?搁在十多年前我都看不上,用得着现在跟你们贪?你们是不知道我那时段有多威风,要什么有什么,还有帮弟兄,到处收收保护费,还有家家户户交鸡蛋交米面,那日子过的真是……”

他又说上瘾了。

大伙儿默契交换眼神,白眼撇嘴各有神色,一份默契十足的不屑藏不住。毕竟那些故事他们听过几十上百次,没了新鲜,反倒怀疑起真实度。

说话这人在仓库里管了两年的货物,风评不太好。说是毛手毛脚,色年轻小伙子都很起劲儿的那种脏玩意儿。

姓孙,没名字,自个儿让别人喊他孙猴,有时还死皮赖脸要别人管他喊孙猴子。

就彩云耍棒的那七十二变孙猴子。

他常常捡根树枝瞎比划,然后洋洋得意吹牛皮,说自个儿年轻时候多么了不得,砍过多好人摸过多少姑娘。来来去去最爱说:当年我还亲手剁过人家的手指头呢!

“当年我还亲手剁过人家的手指头呢!”

瞧,来了。

“我这样举着刀,左手摁住他那个小指头,眼睛不带眨直接给下去了。真的!”

他绷着脸一人分饰二角,无比骄傲地演示起来:“刀这样下去,咔嚓一声碰到骨头,怎么使劲儿都下不去。我就想哎呀,这刀没下准,歪了咋办啊?没事,我再给他这样抽出来,血哗哗的溅我满脸,真的是满脸哇。使劲摁住他,那怂货还给我动。”

“我想你丫动什么玩意儿呢?然后巴掌盖过去,掂量着刀重来,是这样还是这样……”

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有人丢开拍:“不玩了我回家去,媳妇在家等着呢。”

其余人争先恐后地跟上:“等我!”

“我也走我也走。”

观众转眼间消散,空荡荡的仓库里剩下孙猴,兀自坚持他的独白:“那手指头下来还会动,虫似的活蹦乱跳,血里跳过来粘着我不放。我把它揣兜里回家放进盒子,天太热,没过多久它烂了。我又去抓蚂蚁苍蝇吃它……”

“……”

停止了一小会儿,他说:“那可是他的手指。”

“是他的手指。”

孙猴喃喃着意味不明的‘他’,眼里闪现似钦佩似怨恨的光芒。后头传来声音:“谁的手指?”

谁?

没来得及调动浑身警戒,后背已被一只嚣张的脚踹上。五十多岁的孙猴身子骨虚弱,蜷缩起来骨碌碌滚了两圈,呈团状瘫在地上。

“这也太老了吧?跟废物似的。”

花衬衫的男人用指甲搔搔人中,笑嘻嘻去看后头身材纤细的女人:“你真要找他办事?”

女人不说话。

高跟鞋的声音噔、噔、噔的回荡,她走到孙猴手边。

孙猴仰头给她色眯眯地笑,她寡淡的五官也牵起个柔和良善的笑,随即鞋跟一挪,完全踩上那只瘦骨嶙峋的手背。

“啊……”

孙猴捂着手龇牙咧嘴。

转动脚根,他又哭爹喊娘。

“谁的手指?”女人问。

孙猴喉咙嘶嘶说不出话来,她笑了笑,淡色的唇中溢出一个名字:“宋于秋的?”

*

七日下午六点,阿宋夜摊照常营业。

深秋气温低了,不过美食节照常人来人往。

摊子上帐篷围得更细了,不那么透风。憧憧人影落在鲜红的布上,这里吵吵嚷嚷着干杯,那边嘻嘻哈哈话家常,个个嗓门大、无所顾忌,快活劲儿上来激动到脸红脖子粗,确实比饭店里头热闹又热乎。

因而摊子生意没有下降,反而迎来高峰期,夜夜忙活不开。

宋敬冬老师那文章评上市奖,修修改改还得竞争国家奖。近日不是跟着老师四处乱跑走访资料,便是通宵达旦修改文章,七天瘦掉三斤,可谓用尽全力做功课。

阿汀周末来帮忙,算上两个帮工、林雪春,一共四人仍然被呼来喊去,忙到不可开交。因此完全没留意到,离铁锅最近那个桌上,一个年轻女人偷偷摸摸掏出纸笔,伸长脖子往锅里瞅瞅,再往纸上写写。

嘴里叽里咕噜念念有词,双眼精光大盛。

她选的位置很好,前头有人自能看见,后头来人有影子为她做警醒。但凡那影子冒个头,她便手脚麻利藏起纸,佯装细细品尝一大桌子的菜。

直到旁人走开,再掏出袖口的纸——

眼角忽然划过黑影,手下纸张被抢。女人始料不及,反射性喊:“有贼啊!!”

过路人循声看来,竟是个满身横肉的光头老爷们。手捏着几张纸举得高高,以至于那年轻女人跳来蹦去,怎么都碰不到。

“阿彪?”

阿汀钻出红帐篷,瞧见他便双眼放亮,四下里搜寻起陆珣的踪影。

“老、老板他还没回。”

说这种话真是罪恶啊。

瞅着小老板娘渐渐失落下去的眼睛,阿彪挠着头,扬起纸张:“宋小姐你快来看看这玩意儿,上头没几个字我看得懂的!“

女人认识阿汀,先声夺人地呵斥:“你这摊子怎么这样?不准人用纸笔还是怎么的?凭什么抢我的东西?凭什么看我的东西?!”

“少说屁话,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