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陆家宴会(第2/4页)

陆菲然越来越多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不禁激动地闪动眼眸,考虑去即将上台的发言。握杯的手松开又紧,紧了又松——

同个刹那陆京佑沉声开口:“陆珣,还不上来?”

天啊,还真是这个儿子?!

“不是说这儿子乡下捡来的么?怎么好死不死选上他?”

底下讶然,有人小声作答:“不是捡来的,说是老爷子年轻时候流到外面去的种。亲的儿子。”

“那就不是老太太肚子里出来的?”

“听说他身上有毛病啊,以前眼睛是瞎的……”

“没瞎,就是……”

颜色怪了点,不如瞎了省事。

说来说去这不跟私生子一样么?名不正言不顺流着脏血,老爷子怎么昏了头,做这本末倒置的事情?

“幸好老太太没了,不然多寒心。”

这边感叹那边回:“那你五个干净儿女就是比不过人家一个长得,能怎么办?还不是怪自己不争气。”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纷杂的吵闹声入耳,陆珣淡然自若。

侧眼瞧见身旁女人脸色尽褪,这更有意思。

他倾斜手腕去碰杯,非常没有绅士风度且落井下石地说:“可惜算计了,五姐。”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叫姐,字里含针。

陆菲然被扎得生疼,胃部阵阵恶心蠕动。她咬牙切齿丢出个‘滚’字,抬头望着陆京佑,忿忿不平喊了声:“爸!”

凭什么是这个杂种?凭什么?!

怒火失落相交加,她简直想当众摔杯子、冲上台拎起他的衣领摇晃清醒。

然而陆京佑一个眼神扫过来,强盛的压迫感令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陆珣一个抬腕,杯中酒哗哗落在她的鞋上,甚至溅湿旗袍的下摆。

无异于众目睽睽之下的侮辱挑衅。

他轻慢地放下玻璃杯,转身上前。

父子俩并肩站,众人意外发现他们五官形似又气场形似。大致皆为生铁造就的人,边角尖锐,天生泛着冷冷的光。

“这就是我的小儿子。”

老爷子说。

从未在外人面前承认过他的存在,他忘词了似的,片刻后才说出名字:“陆珣。”

转身拿来三本厚重的本子,陆京佑手掌摁在封面上,用力压着:“我记性不好,账本多,你们应该都见过。”

大家想:何止见过,个个还为他添笔加画了。

陆京佑年轻时候身居高位,无论什么人找上门求助,他都乐意帮忙。不求眼前的回报,只说:“要是以后我有了难处,希望你也能像我这样,不怕苦累不推辞地帮我一把。”

大家自然回答:当然当然。

这么多年过去,陆京佑为数不多上门要债时,的确没人敢说‘我忘了’、‘对不住我实在帮不上忙’,归根究底便是这本子。

详细记载着他们何年何月何日以及所求的事,来龙去脉清晰无误,甚至有本人的签字手印。内容详细又隐秘,没人有胆抵赖。

传闻陆京佑有大半箱这类本子,涉及到各行各业,不乏如今身居高位、今夜不便现身的某些人。众所周知它们才是陆家的根本,远比现有的房车钱财来得重要。

不过老爷子平日藏得严密,连自家亲儿女都只闻其物不知所在。眼下贪婪巴巴地望着,陆珣随手翻动两页,他们已经眼红到滴血。

“这是六十年代的。”陆京佑语气平和,底下纷纷不自在地挪动屁股,暗中追忆自个儿的债欠在哪年来着?

“你说两句吧。”

陆京佑往后退两步,让出主场。

儿子接班,旧债转移,从今往后他们的债主更换成这个陌生的年轻小毛头,不晓得为人处世如何。不晓得好不好糊弄,他会说些什么?

大家伙儿支起耳朵,但只见他饶有兴趣从头翻到尾翻本子,手里不知何时多个银白色的打火机。咔嚓冒出一小簇火光,沾到本子迅猛蹿了上去,顿时熊熊燃烧。

纸张秒秒钟褪成焦黑色,粉末连带火星飘零落地。

“你干什么?!”

陆菲然瞪大眼睛,几乎要从眼眶中脱落出来。仿佛陆珣烧的不是纸,而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

羸弱的身体摇摇晃晃,指尖攥紧桌布一角。

手上无意识的用力,而后人布一块儿滑跌下去,碗盘噼里啪啦碎成无数片。

酒水菜肴撒满身,宾客慌乱跳脚,此起彼伏一时间乱到极顶。唯独陆菲然呆坐在原地,口中喃喃:去死,杂种。

两个词来回交替,不难看懂。

“闹够了就说两句。”陆京佑不悦地催。

“说什么?”

陆珣在纷乱中开口,以低而冷的声调盖过他们的吵闹。

“没什么好说的,我对陆家,对你们都没兴趣。”

直直看着糗态分明的她,轻蔑扯平嘴角。骨节分明的手指松开,那燃烧着的本子落地。

“这是你欠我的。”

他微微侧头,说完这句便抬脚离开。

留下厅堂里一阵不知所措、难以置信的静默疯狂蔓延。足足五分钟后,震耳欲聋的哗然掀起。

服务生手忙脚乱上来灭火,陆京佑仅是皱眉头,慢慢转身过去。

多少有点,意料之中。

*

“陆珣!陆珣!”

徐克己伸手去拦,手被径直撞开。

没拦住。

他下意识推开椅子要去追,偏偏左手又被身边抓住。

“哎呀别去了,别掺和。”胖墩墩的老爹摸着肚皮记嘀咕:“别人家的家事有你什么份,上赶着吃力不讨好。脸面不是人啊不是人。”

小徐呵呵:“三年前谁让我帮忙拉拢他们父子俩来着,不是你么?”

“……那是因为老爷子提嘛!”

“然后你就卖儿子?”

“什么卖!哪有卖!谁让你老爹我欠债,陆家那小本本上全是债。臭小子说话好听点行不行,我看你别叫徐克己了,老子明天就带你去改名徐克爹,成不?你高兴不?”

老徐哼哼唧唧地挪开目光,夹着鸡鸭鱼肉狂甩。

“你别……”

一块鱼排塞进嘴里,老爹超凶:“闭嘴吃你的!”

服了你的老癞皮。

徐克己暂时放弃追上去,心想让陆珣静静,也许更好。

这个念头产生没两分钟,一个神色肃穆的老人匆匆走进门来,手掌搭上他的肩。

徐克己瞧见来人有些惊讶,“易叔?”

陆家地位不轻的老管家压低声音,“老爷子在隔壁发脾气,你去劝劝。”

“好。”

徐克己快速起身,走到隔壁去,情况比想象的还糟糕点。

门外不少叽叽咕咕的人,门里砸了满地的花瓶,连拐杖都远远丢到一边。

以老爷子喜怒不爱外露的性情来说,这算天崩地裂发洪水了。

棘手。

徐克己绕开瓷片走进去,轻轻掩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