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临江。

四处可见瘫倒在地上的老人和妇人,嘴唇干裂似断裂开的河流, 面黄枯瘦, 不见一点血色, 身上的衣衫褴褛,露出的皮肤已能看见瘦弱的人骨形状。

日头毒辣,猛烈的阳光照耀下, 还能听闻一两声微不可查的哀嚎, 风沙卷起, 再无清甜的之意, 夹杂着的砂砾, 更像是的一柄利刃,穿透过面庞, 哪怕是搁着衣衫,都能觉着疼痛, 更不要说是那些衣衫破烂的人了。

秦诺站高台上, 嫌弃的拧紧了眉, 若不是要来给这些百姓做动员,他才不愿在这个日头下出来, 一帮刁民, 有什么好动员的。

孙毅在一旁站在, 饶是隔了段距离,也能感受到秦诺身上那股嫌弃意思。他轻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无奈的很。

来临江已有十日, 秦诺不但没有做出什么政绩,反倒是随着上一任知府的做法,精米自用,糙米高价卖出。无论他是怎么劝解,秦诺都是视若无睹一般。自顾自的行径,加以身份施压,他压根一点办法都没有。

临江百姓的伤亡,非但没有减少,反倒是在增加。天高皇帝远,他送去京都的信件,也不知是到了没有。

秦诺拿出鼓槌,重重的敲击在大鼓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直直的穿透这座荒芜的小城池,“来,静静!”

齐聚这里的百姓,大多都是临江的富裕家族,还能买的上糙米的,或是跟着秦诺打好关系,得到照拂的。

“今日,已是孤到临江的第十日,孤命令你们,选出几个能干的壮丁,去田地里干活。”

此话一出,周遭皆是一片哗然。

现如今,临江哪还有壮丁和田地?!

哪怕是那几个和秦诺一起的家族,都已是面露难色,又恨着有怒不敢言,脸色涨的难看极了。

孙毅被吓的一怔,身上的血液流通都要堵塞住了一般,临江地况已是这模样了,百姓吃不饱,又怨恨连天,还如何能再劳师动众。

孙毅连忙上前劝慰,“太子殿下三思啊!”

秦诺不屑的闷哼了一声,“这能轮到你说话吗?一边去!”

孙毅压根都未说出些劝阻的话,还想上前阻拦,怕秦诺也如同那知府一般引起众怒。

秦诺觉着这孙毅是真的烦透了,就是一块更古不化的呆木头,临江这破地方,又算不上是富裕,距京都远着,若是真荒废了,消息掩盖的好,秦景帝也不会说上半句。

天灾人祸,他只需让天灾更大些,最后在做出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秦景帝反倒是会体恤他,死死坚守,到最后一刻都不离弃临江。

想到这,秦诺的目光都变得阴鸷了起来,招手唤来两个侍卫,侍卫两人分别架住孙毅的胳膊,将他固定的死死的,“拉下去,碍眼!”

孙毅试图想要摆脱两人的禁锢,可这两人都是秦诺从皇宫里带出来的暗卫,以一敌百的精兵,他一个文官,如何能反抗的了。

侍卫见孙毅闹腾得很,抬手用力,劈向他的后颈部,一下孙毅就当众混了过去。

除去那小半部分富裕家族,底下的百姓都起了唏嘘声,临江难得出一个清正廉洁的好官的,孙毅是临江人,他们都是知道的。

若不是知晓来救灾的人是孙毅,他们早都揭竿起义了,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不放粮仓,不想对应之策,反倒是变本加厉的鱼肉百姓,这算是个什么道理!

底下的喧嚣声逐渐变大,民众的愤怒值,仿佛随着这骄阳的灼烧,热度不断上升,就差最后一个爆点,一触即发。

秦诺厌恶的睨着底下的贱民,在高处看下,一个个就像是蝼蚁一般,他是未来的天子,他站在台上,底下的百姓竟还敢如此蜚议纷纷,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秦漠拂了一下衣袖,高声道,“安静!!”

“方才按察使不服管教,胆敢以下犯上,已让孤命人带下去反省了。”

什么带下去反省,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也能睁眼说瞎话,明明就是生生打晕拖下去的。

秦诺又敲了两声大鼓,力道更甚,振聋发聩的声响,“你们这刁民,再吵,通通都下去关着!”

最终,嘈杂的声音淡下去不少。

秦诺满意的点点头,看,一帮刁民,还不是要畏惧在权势下。

“你们都听着,待会孤会选出几个壮汉,去田地了重新耕作。若是谁被选上了,不从,后果自负!”秦诺眼神向下看,心里大致上已有了几个名单,“若谁还想闹事,孤可不是那个无用的知府,任你们欺凌!”

说罢,秦诺便一甩衣袖,由着暗卫护送离开了。

吴府。

吴同方满面愁云的坐在主位上,眉头间快要拧出了一个川字来了。

他吴府本也算是临川的地主,还算是有些积蓄。知府和太子接连上任,他吴府还能负担得起糙米的价格,不至于跟那些穷人一样饿死了。

这太子重新下令,说是要抓壮丁耕作。用手指头想想都知晓,现下余下的壮丁,不过就是他们这些地主家的后辈,还算有些力气。

可他们小心翼翼的讨好太子,难道是为了后辈子孙,去田里种地,活生生被晒死、累死吗!

朱流也是一脸惆怅,一张脸熬的皱纹都出来了,他也是临江富裕人家,和吴同方面临着一样的问题。

太子刚上任,就下令处死了一批对知府暴打的暴民,以暴制暴,临江的百姓才算安分了些。可这命令一处,这天下怕是又要不太平了。

怎么就……

怎么就选了这么个太子!

陈光胜接连摇着头,熬了几月,愣生生的熬出了一头白发来,都是被这破事给愁的,“我说,要是真这么下去,不如我们反了算了!”

横竖都是一死,何不再去闯一闯。

朱流跟着陈光胜的话,猛的一拍桌案,桌案上的茶水晃出去了一大半,顺着枣红色的桌案,一滴一滴的往下留出,“老陈说的对!我们不如反了算了!”

两人慷慨激昂,跟着其他的人都激起了些逆反的心思。

“慢着!”坐在主位上的吴同方出声阻拦,手部轻疏离着留的半长的胡须。

陈光胜是个急性子的,“吴掌柜,你若是不参加,我们也不逼你。但是这事,你要是提前走漏了风声,我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吴同方一拍桌案,也厉着声音,“你们都冷静些!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朱流眼睛闪过一丝精光,“难不成,你有了对策?”

“有。”吴同方慢慢道,“但是需要你们配合。”

陈光胜重新坐回到位置上,“吴掌柜,请说。”

吴方同道,“孙大人,孙毅,他父亲曾是我的故友,我也是看着他在长大的,我相信孙毅这孩子的品性,孙毅来临江这几日,你们也都是看在眼里。亲自忙里忙外,甚至偷偷发放粮仓,都是瞒着太子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