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待帝王怒火平息了片刻,秦越才抱着笏板出来, “父皇, 儿臣愿重去临江, 拯救临江的百姓。”

周利在一旁,那苍老的面容上,带着淡然的不屑。

秦诺身为太子, 到临江做出了这么一番“政绩”, 回京之后, 必是要接受最严厉的惩戒, 这太子之位能不能保齐都是两说。秦越想代替秦诺去临江, 无非就是想在秦景帝面前争光,为争这悬挂的太子之位, 多一分胜算。

为自己绸缪打算的心思没错,可问题也出在这里, 太过于主动。秦景帝最是猜忌的性子, 秦诺向前的主动请命, 竟是闹到了告御状的地步,如何能在让秦越前去临江。

皇子夺位, 最忌忘上方还端坐在龙椅上的人, 那才是定夺生杀大权的主。

秦景帝涨的满脸通红, 面上的血色都似回击到了一处去了,“朕,钦点皇三子为新一任的钦差巡抚,赐尚方宝剑, 查清临江一事,若有违令者,斩立决!”

秦漠目光沉沉,神情平稳,似是早有预料一般,走上前去,叩谢行礼,“儿臣,领旨。”

最不受重视的皇子,领了最重要的差事。

这大秦的天,怕是要变了。

——

御书房。

在知晓临江事宜后,秦景帝立刻派遣了寻龙卫去查探,这呈状纸的人,也已被带到了大殿之上。

陈光胜为了快马加鞭来到京都,一路不眠不休,风尘仆仆,身上的衣衫都沾染上了沿路的黄土,衣衫上还有血迹。

陈光胜跪拜在地上,“草民陈光胜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漠和周利两人分别立在了一旁,站位中间隔了一段距离,看上去不甚熟络的模样。

“平身,免礼。”秦景帝道,“你便是那要告御状之人?”

陈光胜起身,嗓子都是沙哑的声线,“禀陛下,是草民。”

秦景帝蹙眉,天子的威严在一刻之间显现,“你快如实禀来临江的状况,若是你所言有半分虚假,就不是滚钉板这么简单的刑罚了。”

“禀陛下,若是草民所言有半点虚假,草民甘愿领罚。”陈光胜是习武之人,连带着说出来的话都是正气凛然的,“太子殿下前往临江后,不但未开仓放粮,还拉提高了粮食的价格,让本就负担不起的百姓,活生生的饿死。太子殿下还抓取临江为数不多的壮丁,去旱地里种庄稼。”

“临江的消息,太子殿下还命人封锁了,不让外界知晓临江是何等状况。陛下,现下的临江,就是一座活死人的城池啊!”

秦景帝每听进一个字,就觉着像是有人拿着细小的针,扎在他的身上。

他是如何的老糊涂,才会让秦诺去临江赈灾!

当初选这太子之位时,也不过是因着秦漠尚在边疆未归。朝中又急需太子,来安稳朝纲。他看上了太子心思,最起码是个明孝心之人,才学本事也不会对着秦漠起了威胁。

可这时间久了,他是有几分相信秦诺的才学。最终,秦诺不但没有变成那贤德明善的太子,却变成了那乱世的暴君。

秦漠事先见过陈光胜,也了解过了临江的灾情。他轻微抬头,观察着秦景帝的神色,适当开口,“父皇莫忧,儿臣到临江之后,会尽全力开展救援。”

临江的灾情,早已从天灾变成了人祸。

秦景帝神色悲怆,手指都是抑不住的抖动,“这尚方宝剑,赐你。若遇阻挠,可先斩后奏。临江之灾,务必要平息!”

赵顺呈着托盘,托盘上的利剑,剑身以腾飞的蛟龙和飞翔的凤凰构成,雕刻细致清晰,剑身上对应着天象的北斗七星,隐约散发着光彩。

秦漠顺势接过,行礼,“儿臣,领旨。”

秦景帝眸光尽是浑浊,过了一天,如若过了一年的光阴般。浑身上下的力气,都像是被人抽尽了。闭上眼,皆是临江的冤魂呼号,他们凄惨无比,各个面容枯槁,每一个都在责问他,为何不选一个贤明的太子。

“罢了。”秦景帝轻叹了一声,“你们收拾好行囊,明日动身。”

三人一同出了御书房。陈光胜是第一次见天子,又是夏日的热气,饶是屋子里摆着冰盆,他后背也出了冷汗,濡湿了大半衣衫。

但这对他来说,都算不得什么。

只要临江还有希望,临江的百姓还有希望,都是值得。

秦漠朝着周利拱手作揖,清冷的面容上,未见何处的不自然,“今日,多谢周太傅了。”

周利笑了声,也拱手回礼,“殿下不必客气,老臣还有他事,就与殿下多言了,殿下保重。”

秦漠颔首,周利于她们分道扬镳。两人行的是两个不同的方位,陈光胜跟在秦漠的后面。

陈光胜有个疑问,憋了一路,也不知当讲不当讲,“殿下,这周太傅……”

两人之间是恭恭敬敬的,甚至只能算得上是相识的关系。

这周利是如何,愿接受他的状纸,亲自担下告御状这个名头。

秦漠眸光一动,察觉身后有人跟随,握紧手中的尚方宝剑,制止住他要说出的话,“上马。”

陈光胜会意,皇家之间的关系,也不是他能多问的,知道多了也无好处。也不多说,几步上了马。

王府书房。

陈光胜的存在等同于一种变相的威胁,秦漠不可能让他再住在客栈里。

秦漠端坐在正前厅,“你记着,若是日后有人问起,你便说是误打误撞遇上的周太傅,可知晓?”

陈光胜是个粗人,他只知晓秦漠会是临江的希望,不会多嘴去言一些别的,“晓得。”

“秦六,带他下去安顿好,在派个大夫来看看伤。”秦漠眸间的神色淡然,思绪见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六领了命令,带着人下去了。

秦漠看着桌案前的这堆折子,以及即将前往临江的烦心,又汇聚到了一处去。此去临江路途遥远,困难重重,他心里放不下的,只有一个人。

李管家收拾好临行前因备齐的行李,秦漠向来是轻装出行,要备的东西不多,“殿下,收拾好了,可要去看看?”

秦漠提笔开始写字,头也未抬,“不必。”

小夫妻才和好多久,就要分开了,怎么能还端坐在位置上。

李管家提点道,“殿下,可要去见见王妃?”

秦漠笔间一顿,墨汁在不适宜的地方加重,在宣纸上晕染开来,整幅画面都显的突兀了些,终还是松了口关,“她可用过晚膳了?”

李管家如实禀报,“回殿下,王妃用过了,正和着昭雪一同在花园散步玩闹。”

秦漠看了眼外头入水般柔和的月色,还有轻吹来的微风,这天色,倒是适合散步玩闹。

罢了,就算他不愿意说,她迟早也是要知晓的。

李管家蓦然看着秦漠起了身,走在了前头,“殿下,这是要去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