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跟那日在肃王府相见时比起来,梁慕尘气色好多了,前儿还瘦得没肉的脸颊饱满了不少,一对上溶溶的目光,眉眼一弯笑了起来。

溶溶只一望,便猜想昨儿个洞房应该是很顺。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遇着真正高兴的事,即便嘴角不动,眼角眉梢都会自然流露出喜色。

“娘娘,几位王爷来了。”

算算时辰,这会儿正是下朝的时候,皇后道:“叫他们过来吧。”

片刻之后,四位王爷都进了凉亭,四个大男人杵在这儿,原本很宽敞的凉亭一下就显得拥挤了。溶溶本想起身让座,但在座其他人显然没有让座的意思,自己让出个绣墩也不够坐,索性踏实坐着不动。

“恭请母后金安。”四个人齐齐向皇后行礼。

皇后依次寒暄,末了便把人都打发了,只留下庆王。

大约是因为上回在坤宁宫不欢而散,皇后看着神色无波的庆王,原本想好诸如家和万事兴一类的叮咛之语竟然说不出口了。

还是昭阳打破了尴尬:“恭喜五哥,如今庆王府添了慕尘这么一个大美人,你肯定美死了。”

溶溶顿时对昭阳佩服至极。

梁慕尘出身好,聘做庆王侧妃是阴差阳错。这阵子皇帝和皇后左一个赏赐右一个赏赐,便是对梁慕尘的弥补。位分虽是侧妃,皇帝和皇后都是拿她当儿媳看待的,自然不可在皇后跟前像恭王妃那般出言羞辱,非但不能,还需要拉拢一番。若是叫梁慕尘侧妃,未免惹她心中难过,若是直接管梁慕尘叫五嫂,那是乱了纲常,因此,叫她慕尘是最合适的。

既显得亲如一家,又回避了位分高低。

庆王的目光不自觉地就飘向梁慕尘,对上梁慕尘的眼神,便如电击一般迅速挪开。

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溶溶看到了,皇后看到了,庆王妃和昭阳也看到了。

“公主殿下说笑了,这亭子里坐着的,可个个都比我美。”梁慕尘没留意其余人的目光,等庆王飞快转向别处后,下意识地撅了噘嘴,方才转过头对昭阳道。

皇后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梁慕尘,再看了一眼目光躲闪的庆王,心情忽然就轻松了,爽朗笑了起来:“都美,个个都美。安茹,去把我给美人们备的东西拿上来。”

安茹有些不解,见皇后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手中的团扇,立即会过意来。

“奴婢这就去拿。”自从那日庆王离开后,皇后这段日子都是愁眉不展,安茹全都看在了眼里,怎么劝都劝不好。如今皇后一笑,她立即察觉到变化了。

赏赐东西,娘娘这是心情大好了。

安茹飞快地回坤宁宫取了东西过来。

黄梨木托盘上,齐齐整整地摆着四把形色各异的宫扇。

皇后道:“内务府新做了一批宫扇,我留了几把最好的,瞧着马上暑气起来了,你们一人挑一把,遮阳也好,扇风也好,都用得着。”

“正觉得热呢,这可是及时雨。”昭阳一眼就瞧中了摆在最上面的一把织金美人扇,那扇柄雪白,一看就知道是象牙,顿时伸了手,“既是母后偏疼我,那我就不客气了。”

皇后瞪她一眼,拿团扇压着那织金扇面,“慕尘是新人,当然让她选。”

“母后这么说,显得我好小气,罢了罢了,让慕尘先选。”昭阳娇嗔道,话是这么说,她心里也不着急,在场的人应当都知道她瞧中了那柄扇子,不想得罪她自然都会让给她。

梁慕尘推辞道:“还是请王妃和公主殿下先选吧。”

皇后笑道:“你不挑,让刘礼给你挑。”

梁慕尘脸一红,垂眸一笑,目光飘向庆王。

庆王正站在旁边百无聊赖,见皇后把这事抛给自己,伸手就把那柄织金美人象牙扇拿给了梁慕尘。

“多谢王爷。”

这边梁慕尘含羞道谢,旁边昭阳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庆王从小就爱捉弄她,肯定是看到她喜欢那扇子,故意拿给梁慕尘。

“五哥!”

“干嘛?”庆王故作不知,看昭阳气鼓鼓的模样,精神比方才好了许多。

昭阳狠狠扭过头,不再搭理他,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皇后看着他们兄妹斗气,倒也欢乐:“瞧你把妹妹气得,还不给她挑一把好的赔礼。”

庆王认真看了看托盘上剩下的宫扇,拿了一把牡丹薄纱扇面的,递到昭阳手中。

“喏,牡丹国色天香,最配你。”

这倒是昭阳喜欢听的话,当即转怒为喜,接过了宫扇。

原本安茹捧上来的扇子,每一把都是极品,并没有差的,昭阳看重的那一把,只是象牙手柄比较新鲜罢了。

“都拿,这几把扇子都是本宫喜欢的,才拿出来给你们。”

庆王妃没有动,溶溶自然不好去拿扇子,原本她也无所谓挑哪一把了。

皇后想是明白溶溶的心意,便转向庆王妃:“怎么不拿?”

庆王妃温温一笑,“这里不是新人就是妹妹,要么就是贵客,我是自家人,把她们选剩的给我就成。”

这话说得淡淡的,但在凉亭之中的人,谁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分明是对皇后叫梁慕尘选在前面不满罢了。

溶溶觉得好没意思,懒得推辞,索性大方笑道:“王妃大度,我就不客气了。”

安茹姑姑捧上来的四把宫扇,每一把都是御制精品,除了先前昭阳看重的象牙扇之外,还有一把扇子也很特别。

那扇子是水墨扇面,寥寥几笔画了一从花,乍看像是几点墨团,细看却别有一番韵致。

溶溶拿起扇子,越看越觉得喜欢。

梁慕尘转过头去看溶溶的扇子,盯着那几个大墨团,微微蹙眉:“这手笔,似乎是……”她想到了什么,却一时想不起那个名字。

“这是颜道子的真迹。”庆王开口道。

颜道子是当时画作名家,他不慕名利,不事权贵,孑然一身,行游天下,最善写意。他的画风大气磅礴,挥洒自如,画作千金难求。

梁慕尘没想到庆王接了她的话,望着他抿唇一笑。

庆王恍若没看见她的笑容一般,迅速别开了目光。

皇后一直盯着他们俩,当然把这个场面尽收眼底,转向溶溶的时候神情越发和颜悦色:“你有眼光,要真说值钱,这堆扇子里头属你这把是最值钱的。”

“不止是值钱,颜道子的真迹那可是捧着真金白银都买不到的,”安茹亦在旁笑道,“先生云游天下,四海为家,前些日子到了扬州,江南制造局的闵太监打听到了他下榻的地方,带着好酒去求一幅画献给皇上和娘娘当贺礼,谁曾想颜先生拿了笔在绣娘的扇子上画了这花,闵太监把原来的扇柄扔了,重新做成这扇子献给了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