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十几年的相处

丝毫没察觉到身后有人,花月看了看温故知,关切地掏出帕子递给他:“大人,奴婢说的都是实话,您怎么吓成了这样?”

温故知脸色发白,没敢伸手接,只咽了口唾沫,眼珠子直往她身后的方向示意:“你现在说点好话……许是还有救。”

好话?花月没看明白他这歪嘴斜眼的是什么意思,纳闷地想了想,试探地道:“那祝公子美眷在侧,福寿康宁?”

温故知:“……”这还不如闭嘴呢。

花月茫然地看着他这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正想再问,就听得身后传来李景允的声音:“殷掌事。”

寻常的语气,听着也没什么情绪,可走廊这两人都是一僵。

花月反应过来了,懊恼地看一眼面前这人。温故知比她还恼呢,他都暗示半晌了,这傻丫头也没明白,怪得了谁?

两人僵持了片刻,花月还是先转了身,埋着脑袋朝他行礼:“奴婢在。”

“去加点茶。”李景允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只平静地吩咐,“温热的既可。”

“是。”

如获大赦,花月小碎步迈得飞快,眨眼就蹿出去三丈。温故知见状,也干笑着拱手:“我跟着去帮个忙。”

李景允觑着他,薄唇轻抿,神情冷漠。

温故知后退两步,扭头就跑,追上前头那傻子,委屈地道:“你说的话,他给我脸色看干什么。”

花月捏着手走得端庄,嘴唇没动,声音从牙齿里挤出来:“奴婢也没说错什么。”

“是没说错,可他听得不高兴。”

“那要说什么他才高兴?”花月纳闷。

温故知这叫一个气啊:“都说女儿家心思细腻,你怎的跟三爷也差不离。男人喜欢听什么你能不清楚?无非是夸他赞他,喜他悦他,这还用教么?”

眼里划过一丝狼狈,花月抿了抿唇角:“当奴婢的,还是做奴婢应做之事为好。”

这话说得如一潭死水,波澜不起,温故知看了她两眼,欲语还休,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三爷还是没福气,连婚姻大事都只能为人傀儡。”

花月觉得好笑:“公子爷天生尊贵,本事又过人,还得无数上位者的青睐。这般人物要都只能做傀儡,那这世间能有几个鲜活人?”

“你个小丫鬟懂什么。”温故知跨进茶房,扫了一眼四下无人,拎起两个空茶壶往她面前一摆,“真以为韩李两家的婚事是门当户对?不过是长公主用来拉拢李将军的法子罢了。”

一根茶匙横在两个茶壶中间,搭起一座桥,他指了指茶匙,撇嘴:“三爷就是这个。”

花月拿起那根茶匙擦了擦,放进一边的托盘:“公子只要与门当户对的人成亲,就难免要为维系两家关系而付出。”

“可眼下情况不同呀。”他又拎来一个茶壶放在旁边,努嘴道,“太子殿下同三爷示好多年,早有将他纳入麾下之意,既如此,又哪里肯让三爷顺了长公主的意。今日这番闹剧,不就是这么来的?”

“他们想同三爷结姻亲,是都觊觎着三爷背后李将军的兵力,一旦三爷应了谁,便是等同拉着整个将军府站了队,将来若有不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手指在三个茶壶上头敲了敲,温故知惆怅地道:“三爷可怜呐——”

花月听得怔忪了片刻,可旋即就恢复了从容,仔细将茶水倒进三个茶壶,一并端起来往外走:“主子再可怜也是主子,我一个奴婢,帮不了他什么。”

“这话就不对了。”温故知跟着她走,碎碎叨叨地道,“你常伴他身侧,总是能寻些法子让他开心的,他眼下就喜欢听你说好话,你哄他两句又何妨?”

哄两句,然后给他嘲笑?花月摇头,这事做一次是脑袋不清醒,做第二次就是傻。

“温御医。”有丫鬟提着裙子跑过来,“韩小姐醒了,请您快去看看。”

温故知闭了嘴,终于是跟人走了,花月端着托盘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长公主和大皇子在李景允的屋子里吵了足足两个时辰,花月端茶都端了四个来回,最后两厢各让一步,太子殿下先将似水安置在别处,李景允也没点头应下与韩霜的婚事。

主屋里不欢而散,花月进去收拾残局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内室的方向蹭。

大皇子的遗物应该还藏在他房里,昨儿有似水在,她没机会来找,眼下外头沈知落和李景允正说得欢,那她也能趁机踩踩点。

不动声色地将内室里洒扫一番,花月翻开两个抽屉,皱眉合上,又去翻一边的柜子。她动作很轻,不敢发出声响,一边翻还一边透过窗户往外看。

庭院里,两道身影相对而坐。

桌上天青色的茶盏溢出缕缕苦香,沈知落伸手捻来嗅过,不入口,倒是盯着杯盏上的花纹看了看:“公子爷已是弱冠之年,身边没个人可不是好事。”

李景允慵懒地倚着后头假山,长腿随意地往旁边的空凳上一伸:“大司命还要做媒婆的活儿?”

“倒不是在下多管闲事,而是命盘有言,公子若在年内添个喜事,对将来大有好处。”

李景允恍然,似笑非笑地指了指屋里那探头探脑的人:“那添她如何啊?”

沈知落顺眼看去,眼里划过一丝恼意,不过稍纵即逝,一转眼就失笑开来,紫瞳泛光间容色惊人:“强扭的瓜可不甜,她心里有无公子地位,旁人不清楚,公子如鱼在水,还能不知冷暖?”

“大司命所言甚是有理。”李景允抬手撑了下巴,满脸苦恼,“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伸手就能扭到的东西,爷管她甜不甜呐,扭了放在自个儿篮子里,那别人也吃不着。”

沈知落不笑了,俊俏的脸沉了下来,如暮如霭。他回视面前这人,声音放得很轻:“此女生来带厄,克父母克兄长,将来也必定克夫。”

此话一出,面前这人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了起来。

沈知落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顺势劝慰道:“公子爷还是考虑考虑太子送来的人吧,那姑娘八字好,是个旺福的命,有她入门,家宅可……”

“这话你同她说过?”李景允突然开口。

沈知落一顿,没明白:“跟谁?”

“她克父母克兄长还克夫,这话,你同殷花月说过?”

没料到他还在想这茬,沈知落垂眼:“她从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命数,不劳公子操心。”

眼里墨色翻涌,李景允看了他半晌,慢慢收回腿坐直了身子。

“先前撞见过不少回她与你亲近的场面,我还以为二位是什么陈年故交,情意知己。”他凑近他些,眼底的嘲弄清清楚楚,“没想到大司命也未曾将她放在心上,可怜我那丫鬟还夸赞大司命皮相,也是个为色所迷的无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