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登基

翻过年去, 綦烨昭便疯狂的忙了起来。

六部的事务几乎都压在他身上,另有各级地方官吏大考, 春耕水源调拨和防汛,修整贡院准备会试,忙的他恨不得一个人砍成八瓣儿用。

偏陛下忙中添乱, 时不时将他叫到宫中劈头盖脸训斥一顿,甚至好几回被罚了明光殿外跪上几个时辰。綦烨昭虽是理解父皇心中惶恐憋闷, 可到底是有些怨气的, 少不得隔三差五与陆清浅诉苦几句。

陆清浅便劝道:“您该与陛下抱怨去的。他又不是真糊涂了,除了脾气上来,只怕也在怀疑您是当真纯良还是如此忍耐呢。孝顺与心思深沉的差别不过一线之间,您可别让他起疑。”

睿王爷恍然大悟, 隔天又被罚跪,还挨了雍王爷几句冷嘲热讽, 他直接臭了脸色红着眼圈在御花池边坐了半晌, 到午间才收拾了心情出宫继续办差。

陛下听侍卫来报后却是渐渐缓了神色, 之后虽依旧找他的茬儿,好歹是关起门来责罚训斥, 并不让他再丢脸了。反倒是雍王和荣王少不得被收拾了两回,身上的权柄几乎剥离的一干二净。

到这时明眼人几乎都看出陛下心意了,自有想着拍马屁的人重提立太子之事。睿王爷都不用看皇上的神色,直接出列打断道:“父皇千秋鼎盛乾纲独断,既是早就建了密折,又何须旧事重提朝令夕改?”

那那位提议的何大人听他这话就知道自己是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 吓的战战兢兢直接给跪了。陛下当场没说什么,过后却找了个理由将何大人贬斥岭南当个小县令,算是明晃晃的告诫朝中众臣别有不该起的念头。

连带着綦烨昭好不容易刷上去的好感度也掉下来不少,接连两三个月都被陛下阴沉的眼神盯的浑身发凉。他心中无辜委屈不知多少,白日里强撑着办差,夜里熄了烛火,拉着陆清浅的手与她叫苦不迭。

陆清浅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安抚他受伤的心灵。春去秋来,这般硬生生抗到大雪纷飞的时节,陛下再次重病,终于熬不住指了綦烨昭监国。

睿王爷被陆侧妃提醒了无数次,一点儿得意忘形也无,反而越发谨慎,甚至时不时当着陛下的面掉下几滴泪来。朝臣们看在眼里,对他的好感亦是蹭蹭往上涨,连向来毒舌的左相也在私底下赞他一句“纯孝”。

翻过年去,正旦之日的大典上,陛下终于“病愈”,甚至比以往看起来更健康些。刘御医却紧锁双眉,抽空找了綦烨昭说悄悄话:“您该准备的就操办起来吧,陛下估摸着就这么几天了。”

被喜怒不定的父皇“折磨”了差不多一年的睿王爷再也没有去岁的“多愁善感”,十分镇定的躬身谢过他,转头与邝先生与邹先生密谋不提。殊不知陆清浅亦在掐着手指算:“你推断原著綦烨昭登基是正月初?那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这一年多里綦烨昭几乎是独宠陆清浅,瑞秋靠着所谓“龙气”升了好几次级,不仅合成药物的本源能力越发高涨,连扫描面积也翻了两翻,几乎可以覆盖小半个后院,王府少有她不知道的消息。

听得陆清浅的问话,瑞秋肯定道:“不止我推断的是这几天,綦烨昭估计也得到风声了。只是和原书中不一样,他这回肯定不用被诟病,也不用牵扯陆家,你的目的算是基本达到了。”

“可算盼到这一天了。”陆清浅笑道:“书里那个陆清浅虽然结局惨了点儿,可好歹是被人捧着供着,肆意快活的过了那许多年。我说是扭转她的悲剧,怎么感觉反而不如她的日子好过呢?”

“那还不是你自己作的么?”瑞秋毫不留情的揭穿:“要不是你故意搞事儿想看戏,哪里会这么‘多灾多难’?”

陆清浅讪笑一句,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却不想当天夜里,一直在宫中忙碌的綦烨昭抽空赶回来,淡淡的与她交代一句:“多准备些素服白布,过几天既怕要用了。”

侧妃娘娘惊讶的看他——实则是没料到他居然会这样直白的透露消息。綦烨昭却只当她有些害怕,轻轻抱了抱她:“没事儿,已是万无一失了。”

看他吃了两块糕点换了身衣裳,又急急忙忙往宫中赶去,陆清浅心中泛起些许波澜,复又归于平静。只到底借着盘整仓库的名头,翻出了白色幔帐与粗麻布,暗地里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来。

亏得她治家严谨又有手段,饶是同在后院的几位庶妃和侍妾也并未发觉她这番动作。不动声色的等了三天,终于听到宫中传出沉闷钟声,陆清浅再不迟疑,第一时间将素服麻衣发下去,镇住了府上惊慌失措的情绪。

“传令下去,所有人紧闭门户,不得妄言是非。如若违令者无论身份直接给我绑了丢进柴房!”陆侧妃气势十足的发号施令:“请各院主子打点好自个儿的行装,宫中命令一到,咱们就得去哭灵。”

下人们也不傻,只需看陆清浅的表现,便知他们鸡犬升天的好机会到了。因此虽是激动的心如擂鼓,好歹把侧妃娘娘的话听了进去,勉强压抑着兴奋装出沉重悲哀的神色,利落的各处传话不提。

莫说下人们不平静,后院又有谁不生出遐想?皇子侍妾不过半个主子,本质上还是个婢子。可一旦入宫封妃,有了品级,那可当真是高人一等的“主子”了。

至于守心院里的那位想的就更多一些。后院妻妾相争关起门来谁都管不着,可皇帝陛下无视皇后却是御史台都要谏奏的。从睿王府搬进皇宫,不仅仅是她将前尘旧怨一笔勾销的好机会,更重要的是有了身份压制,她就可以正正当当靠着规矩将陆清浅踩在脚底。

喜悦希冀纠缠在心头,时间走的仿佛更慢。焦急等待了整整一天,这一夜除了陆清浅,谁也没能睡着。直到第二日清晨,林公公回府传达新帝口谕:“请王妃、侧妃与两位庶妃并各位侍妾收拾好东西进宫去,暂住在储秀宫中,今日辰时末刻前安顿妥当,巳时初到御阳宫中哭灵。”

所有人心头一松,只觉得尘埃落定后万般轻快。

苏月婉上前一步,领着所有人一块儿盈盈下拜接了圣谕。有陆清浅的准备和通告在先,大伙儿早就整理妥当,每人带着两个贴身丫鬟上了马车,浩浩荡荡的往宫中去。

御阳宫中,先帝的棺椁前,綦烨昭红着眼圈儿勾头跪着,看也不看被侍卫们压着动惮不得的雍王爷与荣王爷。左相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抖着手来回走动::“陛下遗诏是由老臣与右相和六部尚书一块儿取出来的,当着诸位臣工的面宣读,两位王爷空口白牙便说我等作假,简直不可理喻至极!”

右相亦是点头,慢条斯理道:“先帝遗诏共三份,设立遗诏的地点除了明光殿外,其余两处只分别告知了老臣与左相知晓。陛下驾崩后,老臣与左相在各位尚书的见证下取出诏书,再与明光殿里的遗诏对比,确认一字不差才宣读旨意,却不知王爷质疑的是满朝文武的忠心,还是先帝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