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秀恩爱

金橘香橙早习惯了主子说一不二心中自有计较的性格, 并不劝她回去挤兑穆四姑娘, 只心中的芥蒂却是存下了。陆清浅倒真没当回事儿, 这会儿正兴致勃勃的查看起一早就让小厨房准备的黄桃布丁是否味道正好。

浓郁的奶香带着淡淡的水果清甜, 柔软Q弹的布丁做成猫爪儿的形状,在浅青色的小瓷盘里颤巍巍的晃动。一个个的从冰窖中取出,上头还冒着丝丝白气, 吃一口满嘴余香, 浑身暑气燥热顿解,却一点儿也不会觉得腻味。

再配上一杯玫瑰露露或是金银花露,别说此时不过五月, 便是正三伏天儿也能让人从头舒爽到脚。綦烨昭与穆心鸢对坐无言正感烦闷,又不好直接将表妹逐出去,看陆清浅带着两个大宫女亲自端了小碟子进来, 立时便觉得天也蓝了水也绿了,也不用林公公近前伺候, 自个儿主动站起来接她手里的东西。

陆清浅与他随意惯了, 也不在乎他帮忙做点子事——有时两人在书房窝着,碰上昭妃娘娘懒得动弹, 吆喝陛下找个纸笔递个书本都是有的。连金橘香橙也没觉得有何不妥,是以谁都没发现穆心鸢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也不知惊讶个什么。

透明水晶制的高脚杯轻轻放下, 粉色的玫瑰露斟了大半杯,被称作“布丁”的浅黄猫爪糕点精致可爱的让人舍不得下手破坏。穆心鸢呆呆的看着面前这些吃食,突然明白过来, 太后说让她与昭妃“讨教厨艺”,或许真不是借口托辞。

穆四小姐还在发呆,綦烨昭已是连吃了三四块布丁,还熟门熟路的让香橙给他的金银花露里多放两个冰块。陆清浅毫不留情的否了:“您刚从外头晒了太阳进来,可少用点子冰的东西。待会儿身上燥汗息了,去换身衣裳,再随您要怎么加都行。”

皇帝陛下对昭妃的“管东管西”不以为仵,反而笑嘻嘻的用小银叉子插了块布丁喂到她嘴边。陆清浅给面子的吃了,才推一推他胳膊,翻了个白眼嗔道:“别作怪,我又不是没手。”

穆心鸢心烦意乱的看着眼前两人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哪怕布丁再香甜,玫瑰露再芬芳,吃到嘴里也是味同嚼蜡。她也曾幻想过成为帝王妃妾,与陛下甜蜜相处,可就是她最大胆的幻想里,陛下也从无这般温柔宠溺的模样。

其实陆清浅真不是故意打击穆心鸢,然陛下有意为之,她也只能陪着演上这一出。看小姑娘失魂落魄脚下不稳还强撑镇定的告辞离开,昭妃娘娘反手一巴掌拍在陛下胳膊上,再恨恨拧上一把:“您就会捎带上我!要是太后因此恼了我,我可跟您没完!”

綦烨昭龇牙咧嘴的从陆清浅的“魔抓”里救下自己的胳膊,不甚在意的笑道:“若是她连这点子事儿都要回去告状,母后也用不着栽培她了。”

陆清浅看他神色,知他并不愿多谈这位穆四姑娘,自然也就将话题转开:“今儿小厨房里做了淮山玉米羹和糖醋白玉菇,都是消暑开胃的菜色,原本还打算留她用午膳的,既是她回了延寿宫,我便让人做一道冷水挂面,咱凑合用两口?”

一说到吃上头,皇帝陛下立时来了兴趣,心知在吃这一途上,宫中只怕没人能比过昭妃,他一点儿不挑的爽快点头:“在你宫里自然听你安排,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非是御膳房的大厨比不过长乐宫的厨子,只皇上定下守孝三年,御膳房里别说鸡鸭鱼肉,便是荤油也用不得一点儿,否则就是对先帝不禁,一个不好就要砍头的。蔬菜并素肉素鸡翻来覆去不过那么几个花样,御膳房又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作风,不知从哪儿打听来陛下口味清淡,做的菜几乎是清水煮一煮调个味便算完。头十天半月的还好,如今四个月过,皇帝陛下是看见御膳房的进上的膳食便忍不住胃疼。

要么说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男人的胃呢,陆清浅有瑞秋小姐扒拉数据库整理出来的数千菜谱,便是全素也能按时令不重样的吃个一两年。家常小菜虽比不过御膳房里做出来的精致,好歹口味丰富变化多样,可不引得皇帝陛下一天两顿饭的按时到长乐宫报道,哪怕两个小菜一碗面也吃的甘之如饴。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无论陛下还是昭妃都把穆心鸢抛在了脑后,一边闲聊一边逗着猫崽子等午膳。延寿宫里,太后看着侄女儿苍白的脸色,心里便是“咯噔”一下,急急问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昭妃欺负你了?”

可怜穆四小姐还没喘匀一口气,又被兜头问的愣在当场。昭妃欺负她么?显见是没有的,甚至故意往厨下去,给她与陛下单独相处的空间和机会。

是她没胆子往皇帝表哥跟前凑,也是她看不得陛下与昭妃亲近。是她自己找借口辞了留饭,硬生生跑回延寿宫,全然忘了自己去一遭是为了什么。

穆太后看她呆愣的样子着实失望,叫了跟去伺候的宫女一五一十的将长乐宫里发生的事儿说一遍。都说知子莫若母,她只听了个开头,就明白是皇上故意让穆心鸢不自在,昭妃也是心知肚明,亦拗不过陛下的心意,只得顺着他做这一场戏。

可穆心鸢无辜么?只要是对后宫有野心,想要在陛下身旁占据一席之地,她就必须学会笑着面对这样的局面。看着侄女儿依旧稚嫩的面容,穆太后叹了口气,轻声安抚道:“罢了罢了,来日方长,你先下去好好歇着,若是有哪里不舒坦的也别自个儿忍,差人叫个太医来就是。”

得亏太后提前打过招呼,到下晌时,伺候穆心鸢的大宫女红秀便急急跑来禀告乔嬷嬷,说是穆姑娘忽然发起热来,求她差人请太医前来诊治。一时又怕穆姑娘的病气过给了太后,也顾不得她还浑身滚烫,由几个宫女半搂半架着将她从延寿宫正院侧间挪出来,送到了不远处延禧宫偏殿里。

等穆心鸢半梦半醒中睁开眼,便发现自个儿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入眼所见的陈设摆件皆带着一股子粗糙腐朽的味道。她心中又是惊惧又是慌张,嗓子眼却像被人卡住,根本发不出声响来。幸而红秀一直不敢错眼的看顾着,见她清醒,忙端了水给她喝,又将大半日的变故仔细解释给她听。

温水滋润了干涸到仿若火烧的喉咙,她试探的咳了咳,哑着嗓子轻声道:“是该这样,万一伤了姑母玉体,我才是罪该万死呢。”

红秀松了口气,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姑娘最是孝顺通透,您能想得明白就再好不过。太医也说您这病非是风寒,而是一时情绪激荡伤了心脉所致,只需您自个儿放松心神好好将养,吃上三五天的药就痊愈了。”

穆心鸢乖顺的点点头,疲惫的闭上眼睛,却总有这偏殿的破败与长乐宫里温馨画面挥之不去,反复在脑海中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