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左右夫人(第2/6页)

这条老狐狸,老谋深算,玩弄权谋,处处算计父亲,却又要倚仗父亲的将才和在军中的威望!

好,我倒要看看,就算你用两个夫人的危情和亲情胁迫了我独孤丽华,又如何在朝堂上过得了我爹那一关?朝上诸臣,大半都与我爹倾心相交,会帮着我爹说话,制止你这逆伦又阴险的用心。

想到这里,独孤丽华只得与宇文毓在姚夫人身后款款跪了下来,恳求道:“公主,世子之位、正室之分,本来该是陀罗尼和公主应得之物,还请公主念着大冢宰对陀罗尼一片挚爱深情,暂熄怒气,再定位分。”

直到此时,冯翊公主才发现,自己戏演得太过,紧抓着栏杆的右手已酸痛麻木得不像自己的手了。

还不快拉我上去!她恼火地瞪了宇文泰一眼,这弑主专权的老奴,除了要利用自己来要挟独孤丽华时,哪还曾把所谓的大魏公主放在眼里?

不出独孤丽华所料,满朝文武听着宇文泰要重立世子的奏议,竟都一言不发、不置可否。

傻子也看得出宇文泰的居心,他前脚为长子宇文毓娶了独孤信的女儿,后脚就要把宇文毓眨为庶子,还不是为了对独孤信又打又拉,既不能让独孤信青云直上、安享尊荣,又不想一下子失去这个最得力的武川老兄弟。

赵贵心底的寒意又深了一层。

宇文泰早就不是当年的宇文泰了,他对诸位老兄弟,首先是戒备防范,然后是利用制衡,少年时结下的旧交情已浅淡如水,甚至荡然无存了。

见众臣无人响应,宇文泰稍觉难堪,望了宇文护一眼。

宇文护忙上前奏道:“大冢宰,这是我们宇文家的家事,依我看,不必上朝由群臣公议,还是回府商量罢。”

“不!”宇文泰一脸忠君护国、持身秉正的浩然之气,“我宇文泰不仅是宇文家的族长,更是大魏国的大冢宰,执政天下,号令三军,我的家事,就是国事,宇文家立的世子,一定要经朝议!”

宇文护急道:“可宁都郡公宇文毓已经心甘情愿让出世子之位给宇文觉,姚夫人也答应让出正室之位给冯翊公主,以示对拓跋皇室的尊重,既然宇文毓身为长子、姚夫人身为发妻都无异议,其他人当然更不会有意见。”

宇文泰摇头道:“那天情势紧急,受公主以自尽胁迫,姚夫人和统万突才不得不答应让出正室和世子之位,可我身为一家之主,怎能偏私相护,委屈了结发老妻和统万突?到底是存是废,还请诸位大臣给我下一个公论。”

他们叔侄在朝廷上一唱一和,虽然说得热闹,赵贵、李虎、元欣等人偏偏不肯上当,只眼观鼻、鼻观口,待在一旁冷眼相看。

宇文泰心意早定,不过是要大家帮他在朝上敲钉转脚,坐实宇文觉立为世子一事,逼独孤信喝下这杯苦酒罢了。

独孤信也站在一旁,沉默不语,虽然心慈重情,独孤信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宇文泰对自己处处防备。

八柱国中的于谨,出班奏道:“大冢宰,立世子唯贤,更何况宇文觉还是当朝公主所出,名正言顺,大冢宰为何一再犹豫,是否有所顾忌?”

赵贵不禁一愣,于谨老儿什么时候起开始给宇文泰卖命了?八柱国中,于谨与众不同,是一条仅次于宇文泰的老狐狸,城府深不可测,极少当众流露心意,可今天竟公然与独孤信作对,看来今天的这场逼宫戏,早有预谋。

果然,宇文泰在殿上当众双泪长流,望着独孤信道:“我确有此心,宇文觉是公主所生,身具大魏皇室血统,是拓跋皇家的外孙,聪明贤能,我若委屈他为庶子,对不起先帝。可宇文毓呢,是我的长子,多年来,大家早认定他是我们宇文家的世子,今年又成了大司马的女婿,我若委屈他为庶子,还恐大司马见疑,情有两难,实在令我心中忐忑!”

他话音未落,独孤信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一把长刀挥过,凭空从独孤信脸旁挥过,削去了他的一缕鬓发。

独孤信急闪之时,却见是尚书左仆射李远拔刀出鞘,在一旁对他怒目相向。

李远是独孤信旧日手下,独孤信怒道:“李远,你想做什么?”

李远环视众人,对宇文泰大声道:“主公,自古以来,世子立嫡不立长,略阳公宇文觉为公主所生嫡子,宁都公宇文毓虽系长子,却为庶出,主公若怕大司马会为女婿争位,臣请先斩独孤信以正名。”

说完这番话,他再次挥动长刀,直奔独孤信而来。

宇文泰忙起身拉住李远,含笑劝解:“李仆射,何至于此!”

事起突然,独孤信本来也没有为宇文毓争世子位的打算,此时被宇文泰、于谨、李远拿话逼住,只得笑道:“李仆射当我独孤信是什么人?怎么会为了一己私利,误了国家大事?大冢宰也说了,宇文家的家事,也就是国事,世子之立,关系到朝政民生,独孤信绝不会没这个胸襟,非要替自己的女婿出头。”

他还是跟当年一样慷慨,宇文泰心中一阵暗喜,握住独孤信的双臂,热泪长流,说不清是惭愧,还是感动。

赵贵在心下冷笑一声,此等小圈套,只好糊弄独孤信这种傻子。

当年宇文泰从独孤信手中抢走贺拔岳的部下,也是使的“兄弟情深”这一招,而且是赵贵在背后给他出的主意,凭着这主意,赵贵受宇文泰另眼相看,安享了好多年富贵,此刻看着独孤信一副老实巴交、有当就上的君子模样,心中稍觉有愧。

见独孤信自己一口答应,当下群臣更无异议,宇文泰命人即时草诏,立略阳公宇文觉为世子。

众人下殿之后,李远在殿前急步追上独孤信,当着众人,重重叩了三个头,额头都磕出了红包,泣道:“大司马,属下该死,请重治属下不敬之罪!”

独孤信见他如此谦卑,反倒不好意思,双手扶起李远,笑道:“李仆射也是一片公心,老夫心里明白。”

李远泣道:“属下曾是大司马旧部,如此以下犯上,实在是公事为先、临大事不得不然,宇文家立世子,关系到国家体统,属下一时情急,冒犯大司马,虽然大司马不追究,可属下还是愧对大司马,愿以死明志!”

他反转长刀,又向自己脖子上抹去,于谨与独孤信等人只得拉住他,劝慰良久,李远才再三赔罪而去。

“宇文泰的戏,越演越炉火纯青了。”赵贵与独孤信并肩走出宣室殿的前院,赵贵感慨地道。

独孤信瞥了他一眼,赵贵最近总是这样阴阳怪气,在背后讥嘲宇文泰。

八柱国中,除了元欣外,战功最少的就是这个赵贵,他年纪大、资格老,可才干平平,政绩战功都无,之所以能和独孤信等人比肩,就是因为当年拥立宇文泰有首功,对于赵贵,宇文泰可谓恩深义重,而赵贵仗着资历老,多年来需索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