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诛宇文护(第4/6页)

宇文邕的同母弟弟、卫王宇文直,也跟在宇文邕身后,焦虑地道:“母后春秋已高,再如此纵饮,只怕命不长久,我们兄弟已劝说多次,母后只是不听。”

宇文邕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绢,果然上面抄写着《尚书·酒诰》的劝诫之言,宇文护点了点头,接过那张黄绢。

杨素与鱼俱罗护送着宇文护来到叱奴太后所居的长乐殿外,殿内柏影森森,宇文护身后的五十名护卫留在殿下,侍立两旁,杨素、鱼俱罗跟着宇文护向阶上走去,宇文邕用眼张望,高颎和贺若弼立刻从殿左殿右迎了上来,拱手笑道:“属下拜见大冢宰!杨将军、鱼将军,久违了。”

“你们俩怎么在这,你们王爷呢?”宇文护知道这两人是齐王宇文宪的心腹,也不疑有他,随口问道。

贺若弼笑道:“我们王爷去探望母妃了,即刻就到。”

宇文护走入长乐殿寝宫,果见叱奴太后以被蒙面,睡在床上。杨素与鱼俱罗不便跟入内室,便当门站立,高颎和贺若弼心知将有大变,二人也跟了进来,一左一右,看似随意,却恰好挡在了杨素与鱼俱罗面前不远处。

宇文护撩袍跪倒,道:“太后,臣听说太后饮酒伤身,特地前来探望,还望太后念在皇上如今内忧外患、百事煎熬的份上,减饮停杯,保重玉体,以免皇上与诸臣悬心挂念,日夜焦虑。”

叱奴太后背对着宇文护,微微点头示意,并未答话。

宇文护展开手中的黄绢,高声道:“太后,《尚书·酒诰》上说,古礼,唯有祭祀可饮酒,饮至不醉,是谓酒德,若无酒德,邦丧国亡,殷亡于酒,警于后世。臣愿为太后诵读《酒诰》,以明饮酒之戒。”

他高举着黄绢,大声读道:“王若曰:明大命于妹邦,乃穆考文王,肇国在西土。厥诰毖庶邦、庶士越少正御事朝夕曰:祀兹酒。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天降威,我民用大乱丧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丧,亦罔非酒惟辜。”

在宇文护朗朗的诵读声中,宇文邕向外面的高颎和贺若弼二人丢了个眼色,自己则悄然走近宇文护身后。

宇文护接着大声读着:“文王诰教小子有正有事:无彝酒;越庶国:饮惟祀,德将无醉……”

宇文邕从袖中取出藏好的玉笏,猛然击在宇文护的后脑上,宇文护大叫一声,跌倒在地,室外的杨素与鱼俱罗听见主公惨呼,同时拔剑欲来查看,却被身后的高颎和贺若弼举剑拦住。

四人缠战成一团,鱼俱罗知道高颎和贺若弼二人武勇过人,自己与杨素不是他俩的对手,放开嗓门大叫道:“来人,皇上要暗杀大冢宰,快来救护!”

室内,倒在地下的宇文护虽然脑后被打出血洞,还有一线神智,他颤巍巍爬在地下,手指宇文邕道:“皇上,你……你好狠毒,这十二年来,我自问待你不薄,不但早已归政,还放手兵权,你……你为何如此待我?”

宇文邕冷笑道:“宇文护,你待朕的确不错,那是因为朕这十二年来活得就像条狗!坐在朝堂上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站在你面前一个不字都不敢回复,这样胆小懦弱的皇上,才是你宇文护想要的皇帝,可我要这样窝囊一辈子,就对不住太祖的一身征尘、半生血战了!”

卫王宇文直从另一侧冲出来,拿剑向宇文护胸前扎去,宇文护打了个滚,爬到室外,鱼俱罗见主公已逃了出来,忙将他护在身后。

此时,堂下的五十名大冢宰府甲士见情形凶险,也全都拿出身藏匕首,冲至阶下,只听高颎一声唿哨,长乐殿围墙外突然出现了数百名弓箭手,黑压压站满墙头,同时向阶下的大冢宰府侍卫放箭,当场射死多人。

一些宇文护的侍卫已冲至阶上,埋伏台阶下的上百名全身盔甲的禁军又持槊拦住他们的去路,将剩下的侍卫围住刺杀。

鱼俱罗与杨素护住身后的宇文护还要厮杀,却见床上躺着的“叱奴太后”已一跃而起,竟是一条威风凛凛的黑皮大汉。

那汉子取出身后鱼皮鞘内的宝刀,旋风般冲来,几招交过,竟将鱼俱罗与杨素手中长剑全都削断,一脚踩住宇文护,将他首级斩落下来,拎在手中,对杨素和鱼俱罗喝道:“逆臣已经伏诛,你们俩人还不跪下领罪?”

鱼俱罗从来胆大,也被吓得肝胆俱裂,他瞪大眼睛喝道:“你是谁?”

那黑汉子将宇文护首级交给宇文邕身边侍卫,双手持着滴血宝刀过头顶,跪下禀报道:“陛下,臣伍建章,奉旨诛杀奸臣宇文护,幸不辱使命!”

“伍建章?”鱼俱罗从未见过此人,但却久闻伍建章是随国公杨坚的先锋官,武勇无双,他在两军阵前交锋,从未败得如此彻底,就算在高颎手下,他也还能过个三四十回合,当下佩服已极,扔掉手中断剑,跪下赞道,“果然不愧大周第一将的名声,罪臣输得心服口服,今日愿领罪而死!”

宇文邕哈哈大笑道:“鱼将军年轻,只要能弃暗投明,就还是我们大周的能臣。既然你愿意领朕旨意,朕今日封你为禁军卫的领军将军,加仪卫!”

身为罪臣宇文护的心腹,鱼俱罗束手就擒之后,不但没获死罪,还受皇上信用加官,成为堪比骠骑大将军的领军将军,当下感激涕零,叩头道:“臣谢皇上隆恩,今后臣当洗心革面,随皇上征伐立功,报答皇上今天的赏识。”

宇文邕的视线移到一旁傲然站立的杨素身上,冷冷地道:“杨将军至今不低头认罪,难道要誓死追随宇文护这个奸臣贼子于地下?”

杨素冷笑道:“皇上处事不公,赏罚不明,臣愿追随大冢宰而死,不愿侍奉皇上为乱臣。”

宇文邕气极反笑,道:“朕处事不公、赏罚不明?你姑妄言之,言之有理,朕饶你不死!”

杨素双眼一翻,道:“家父杨敷,尽忠王事,孤城被困,力战不屈而死,可臣三次进表,欲为父请封,以彰英烈,皇上却一口回绝,令忠臣义士寒心,这不是处事不公,又是什么?”

宇文邕道:“杨敷困守汾州,以二千之众对垒五万齐军,的确忠勇可嘉,可我朝大将,守城时应与城池共存亡,城破之日,便是守将战死之时,你父亲杨敷率孤军突围,弃城而逃,兵败被擒,虽誓不降齐,郁郁而终,但毕竟有违国家律令,朕若给令尊加封,才令天下将士齿冷。”

杨素气得怪叫一声,拿着断剑又欲上前。

伍建章眼疾手快,打飞他手中断剑,将杨素摁倒在地,侍卫上前将杨素紧紧捆绑,伍建章问道:“请示陛下,杨素如何发落?”

宇文邕一挥手道:“依附叛臣,冥顽不化,死有余辜,拉出午门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