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二圣临朝(第6/6页)

“约法三章。”高颎轻声补充道。

“对,朕就是这个意思。”杨坚没想到自己能将一个典故用得这么贴切,心下得意,高兴地点了点头。

第二个出班奏事的,是上柱国贺若弼,他倒是肯听杨坚的话,昨夜彻夜未眠,命门客将自己的平陈策写成洋洋洒洒几千字的文章,里面大大小小有一百多条奏对,在太极殿上当众又说了一遍。

杨坚侧耳听了半天,觉得贺若弼的意见虽然既具体又细致,但全是行军打仗中才用得上的东西,没有个头绪和核心。

他也是行伍出身,觉得贺若弼说的虽然头头是道,但未免太过教条,因此点了点头,将脸转向了高颎,问道:“独孤公,以你之见呢?”

高颎早在几个月就写过平陈之策,昨天听了杨坚吩咐,亲自动手,将以前的想法都整理抄录成了一封密启,不过,此刻他不想当着众臣之面说出自己深思熟虑过的意见。

适才听了贺若弼的奏章,高颎心底暗自有些好笑,心想,孙子说过:“战无成法”,哪有在打仗之前就将阵势、布局、兵数全部列得这么细致的?

敌情万变,时势也万变,对敌的战术,更不可能一成不变,就算是料敌如神的诸葛亮,事先也不可能像这样设计好、布置好一场规模宏大的倾国之战。亏贺若弼还是出入沙场多年的大将,竟然愚蠢到这个地步!

虽然意存菲薄,但高颎是个宽厚人,向来不喜欢像杨素那样抓住一个机会就肆意攻击、挖苦别人,何况贺若弼和杨素二人,都是他亲自向杨坚引荐的人才,各有过人之处,因此高颎笑了一笑,奏道:“皇上,贺若将军说的是军机,将来平陈之役中自然用得上,臣是文官出身,想法有些不同,臣以为,我朝现在与南陈隔江对峙,看来一两年中,不会决战,因之,目前我朝还是应该先致力于富国强兵之道。”

坐在“凝思阁”里倾听的伽罗,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难怪民间称高颎为“真宰相”,他的确有王佐之才,可与西汉的陈平、张良相提并论,甚至口碑更高一些。

就着阁里的光线,伽罗打开了李圆通刚刚送来的奏章,在这份硬绫包面的奏章上,是高颎那熟悉的索体真书,密密麻麻,至少有二三千字:

“江北地寒,田收差晚,江南土热,水田早熟。量彼收积之际,微征士马,声言掩袭。彼必屯兵御守,足得废其农时。彼既聚兵,我便解甲,再三若此,贼以为常。后更集兵,彼必不信,犹豫之顷,我乃济师,登陆而战,兵气益倍。又江南土薄,舍多竹茅,所有储积,皆非地窖。密遣行人,因风纵火,待彼修立,复更烧之。不出数年,自可财力俱尽……”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大隋皇后,伽罗真要惊呼出声了。

好狠的计策!

江北的田比江南收得晚,高颎打算在每年的江南收获季节调兵佯装南攻,以耽误南朝的农时,而且,江南的房子大多是由木头、竹子、茅草搭起来的,高颎建议每年派人渡江去各地放火,耗费南朝财力。——这些办法,伽罗虽然也算得上读书万卷、理政多年,却连想都想不出来。

她一面佩服着高颎过人的智慧,一面却产生了一丝隐隐的不安。

以高颎之才,不管去辅佐谁,都能取得不凡的成绩,当然,他现在对太子杨勇忠心耿耿……

“圣上,”朝上议事的声音渐渐变小,看来是要散朝了,临光殿的一名女官却匆匆走了进来,在室门前跪下,因为杨坚的意思,如今宫内宫外都尊称伽罗为“圣上”,那女官的脸上带着几分惶恐,“太子殿下派人来报,说东宫里刚刚有孩子降生。”

“呵?”伽罗不禁一惊,放下了手里的奏章,“元妃前天还到临光殿来请安,并没有什么怀孕的迹象……这孩子是男是女?”

“是男孩。”那女官有些害怕地答道,她一眼看见退朝后的杨坚走入室内,连忙低头回避一旁。

伽罗禁不住手脚乱颤,连她自己也没有料到,她会气愤成这等模样,当着杨坚、李圆通和侍女们的面,她有些语无伦次地数说起来:“是男孩!本宫是怎么和他说的?本宫平生痛恨男子蓄妾,一夫多妻,有伤天和,富贵者凭借金钱权势多蓄婢妾,而贫贱男子却终身无偶,本宫和皇上夫妻三十年,皇上就从没向别的女人多看一眼,这个不肖子,他还只不过二十出头,便有了四五个姬妾,将元妃冷落在一边,前年他添了个庶生女儿,本宫便警告过他,我朝立嫡不立长,不管他怎么胡闹,都必须和元妃生下长子……他,他,他竟然将本宫的话当作耳边风!”

伽罗的胸前陡然一阵抽痛,不待杨坚前来抚慰她,她已经拍着桌子问道:“是哪个狐狸精生的?”

“是边将云定兴的女儿,云昭训。”女官的声音已经轻不可闻,在皇后的怒火中,她吓得连衣而抖。

“又是这个贱婢!”伽罗颓然坐下,觉得杨勇已不可救药,“太子竟然抬举这种出身微贱的女人,将本宫郑重选来的太子妃抛之脑后,他是想气死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