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九章 番外 磋磨(第2/2页)

张皇后细细想了一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半边脸在雷电欲来的暗夜下忽明忽暗,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淡然道:“今日的事情我已尽知,你很好。等圣人……之后,你就到我身边来侍候吧。虽没有大富大贵,但是安养晚年还是没有问题的。”

阮吉祥的眼睛悄悄打了一个转,扫过张皇后端然互握的手指的和她挺直的背脊,嘴角便带了一点笑意,深深弯腰躬身告退。

等园子再度变得空无之后,张皇后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已经失去昔日神采的双眼却流下泪来,“原来你心中竟然如此看重她吗?她去了之后你连性命都轻忽了吗?我为你自断羽翼冷落家门,为了你以身试毒连腹中孩儿都掉了,却还是比不过她默默地陪伴了三十年的情谊吗?”

她拼命地回想这半辈子的时间里,皇帝对自己的褚般好。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更多的是两人相敬如宾的样子。那时她觉得跟世俗的妇人一样拈酸吃醋,实在是有失皇后的风度和典范。所以她把自己塑造成至善至美的妻子,却不知道皇帝需要的不是这样的女人。

崔慧芳虽然被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但是不知为什么张皇后心里却升起一股淡淡的欣羡。被一个男人如此强烈的爱重与憎恨,也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吧!只可惜,自己这辈子是莫想品尝这样的滋味了。

有贴身宫人远远地禀奏,说宫外有人送来书信。

张皇后精神一震,自从应昉去了西山大营见习,裴青这个主官就每隔两日送来平安信。那信每回都不长,简略地介绍隐藏名讳的太子殿下在军中的些许琐事。今次的信前面几乎和往常一样,只在信的末尾说了一句殿下时常忧心忡忡,无论怎样盘问都不肯多说。

张皇后攥紧手心,忽地想到二十年前的应昶也是这般,明明感受到了外面的风雨欲来,在自己面前却是粉饰太平。若说阮吉祥的话语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裴青的信却支撑着张皇后重新鼓足了勇气。

重新回到乾清宫时,皇帝还未醒来。

门外有内侍递进来刚刚熬好的汤药,张皇后看着素彩葵花碗中黑漆漆散发浓郁气味的药汁子,眸子里闪过凄厉莫名,往事一幕幕地滑过眼前,忽地就儿戏一般昂头喝了半碗下去,然后拿了案几上的茶壶兑了微温的茶水进去。汤药的颜色除了稍稍淡了一些,根本就看不出什么不同。

张皇后拿帕子极缓极慢地搽拭掉碗边余留的些许唇印,这才换了一副和煦的面容进了内室温声唤道:“圣人,起来把药喝了吧……”

徽正二十二年夏,在位整整三十三年的皇帝罹患痨疾驾崩,史书上对他的功过毁誉参半,但是不可否认他是一位励精图治意图振兴王朝的勤勉君王。当年初冬之日太子应昉在群臣的簇拥之下毫无争议地承继大位,改年号为天德。封齐王妃陈氏为皇后,奉生母张氏入住慈宁宫,尊为孝明仁惠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