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诛心(第2/3页)

伸手拿了旁边的狐毛披风裹上,江玄瑾没再看她,转身打开了房门。

风从外头卷进来,吹得温软的狐毛泛起涟漪。江玄瑾抬眼,正对上外头站着的陆景行。

这么多年了,这人好像从未变过,始终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站没站相,眼角眉梢里都透着一股子风流凉薄的味道。一看就不是什么安心过日子的人。

可偏生这么一个人,多年来一直在她身边,比他知道的事情多,比他得她的心深。她没有骗过陆景行,待他多年如一日的好,而对他,残忍得真像是不共戴天。

“能得君上这等眼神相看,在下荣幸。”陆景行眉头一松,合拢的扇子在指尖转了一圈儿,笑得开怀。

这满眼的嫉妒和冷冽啊,同他心里压着的情绪一样,甚好甚好。

陆大掌柜阴郁的心上突然开了一道云。落下璀璨的阳光来。

江玄瑾没有吭声,带着乘虚御风朝江深走了过去。

“不是找友人游山玩水?”站在他面前,江玄瑾冷声道,“这府里有你半个友人吗?”

江深一噎,往朱红的柱子后头站了站:“我说……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我是无辜的啊,殃及我做什么?”

不殃及他,还能殃及谁?江玄瑾道:“你明日启程,替我回去给吕青报信,让他暂管紫阳主城。”

抱着柱子连连摇头,江深语气十分坚定:“我不!”

“由不得你。”漠然扔下一句,江玄瑾越过他就走。

江深黑了脸。气极反笑:“他怎么越来越不讲道理了?”

背后的霜天小声地道:“也挺有道理的,您是该回去了。”

“嗯?”

“……奴才是说,君上的确很不讲道理!”

冷哼一声,江深拂袖就往自个儿的屋子走,一边走一边碎碎念:“我才不走呢,这一线城多好,天干物燥尸横遍野的,多适合写诗作词啊!”

霜天沉默,他觉得江家的这两位公子,可能最近都有点神志不清。

李怀玉抱着鸡汤窝在被子里,陆景行斜靠在床头,把玩着扇子问她:“打算怎么办啊?”

苦恼地皱眉。怀玉道:“现在已经不是看我要怎么办,是看他想干什么。”

“他都把这孩子当我的了,还能干什么?”陆景行哼笑,“要么报复你,要么报复我。”

要是刚才没发生那点小意外,怀玉是很赞同这句话的,可现在,她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像。”

真想报复,方才不接她,让她就那么摔下去,孩子铁定保不住,在他看来,就是既报复了她又报复了陆景行,一举多得。

可他没那样做。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京都那边。”怀玉道,“我之前把身份大告天下,就是想给怀麟借口,让他来对我动手,好抓着把柄名正言顺地反击,可一直没等到动静。原以为是怀麟没敢动,谁曾想,他竟一直在谋划,要不是江玄瑾把人拦住了,可能还真会打咱们个措手不及。”

江玄瑾拦着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丹阳安全了,坏处就是,不管怎么样,怀麟都不可能名正言顺打到一线城来,只能暗地里动手脚。一旦她反抗,反倒是给了怀麟号召封君勤王的理由,到时候就算她站出去说自己当初是被皇帝冤死的,也没人信。

这该怎么办呢?

摸了摸下巴,正为难呢,就见青丝从外头进来,神色古怪地道:“主子,紫阳君当真在咱们这里安顿了。乘虚他们搬了许多东西,都放进了客房。”

怀玉撇嘴:“大惊小怪个什么?人家说了要住,就肯定会住啊。”

“可……”青丝抿唇,“他住的是您院子里的客房。”

李怀玉:“……”

扭头看向陆景行,她问:“这人是不是觉得日子不够刺激,所以才跑我这儿来的?”

陆景行深以为然地点头:“要不咱们再刺激他一下?”

“行啊。”怀玉道,“你去告诉他你也怀孕了,肯定够刺激。”

“……”

陆景行翻了个白眼,扇骨轻轻往桌上一敲:“说正经的,他都把这孩子认作我的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完婚?”

怀玉嬉笑,喝了两口汤道:“我不糟蹋你,你怎么就上赶着让我糟蹋呢?以你这皮相和家财,娶谁家正经的姑娘不成,非得给我孩子当后爹?他认为我这儿怀的是你的,我可没那么说。”

陆景行凤眼一沉:“你都糟蹋了我五六年了,好意思说这话?”

“咱们讲道理啊。”放了汤盅,怀玉撑手抵着软榻上的案几,认真地看着他道,“五六年的交情,真变成夫妻,你不觉得别扭吗?”

“你觉得别扭?”

“废话!”怀玉指了指青丝,“我跟她也有八九年的交情,按理说感情更深吧?可要是变成夫妻,你觉得别不别扭?”

……好像是挺别扭的。

陆景行低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我跟青丝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怀玉瞪眼,“不都是我最亲近的人?”

陆景行听明白了,这杀千刀的混蛋是没把他当男人看!

气得揉了揉额角,他低声道:“冤家。”

怀玉没心没肺地笑着,笑了一会儿道:“你在一线城的铺子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不如先回丹阳主城?徐仙他们在那边也不知怎么样了,你过去倒是能接应一二。”

陆景行眯眼:“想赶我走?”

“瞧你这话说的,我哪儿能赶你啊。”怀玉摆手,“只是一线城这边已经没什么事了,你与其陪我在这里荒度,不如去做点别的。”

几十家陆记落在一线城各处,以平价的货物解决了城内物价极高的困境,虽说得罪了不少商户,但也赚回了百姓的一致拥护。如今再提“陆景行”三个字,鲜少有人会说他是“郎豺”,大多人都会说,他是个极有魄力和良心的商人。

前些日子,还有媒人上门给他说亲,说谁谁家的姑娘思慕于他,茶不思饭不想,已经是命在旦夕。陆景行去了,回来告诉她,女人果然都是骗子,就人家姑娘扑他那猛劲儿,说是饿虎下山也不为过。

怀玉觉得,陆景行的身边也该有个人了。饿虎也好,旁的也罢,总不能叫她这个“女豹”一直耽误他。成亲是不可能的,就梧他们的面首之名,她都要费尽心思才能洗刷干净,更是不可能再把陆景行也拉进泥潭。

察觉到了她的心思,陆景行垂了眼。

半晌,他开口:“我跟你闹着玩的,成亲这事儿严肃着呢,我没打算真和你来。一线城这边的铺子刚盈利,我暂时还走不了。”

“嗯?”怀玉挑眉,“都赚了一个多月的雪花银了,还叫刚盈利?”

“你又不是商人,懂什么?”扇子往她额心一抵,陆景行道,“我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