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础润而雨(第5/5页)

泰华还没上班,叶少宁却也是天天都出去,不过不像从前那般晚归,回来时一般都是晚饭后。她没有问他有没吃过饭,夜宵也自动取消了。天气一天天变暖,不注意节食,衣服会不好穿的。

她抽空回了一趟童家,钱燕值夜班,她便在外面打包了几个菜,赶过去与童大兵一块吃晚饭。

“少宁怎么没来?”童大兵马上要拆石膏了,肤色红润,心情不错的样子。

“他晚上有应酬。”

她推开彦杰的房门,鼻子直发酸:“爸,哥年后有没给妈打电话?”

“没有呢,你妈前几天还在嘀咕这件事,说是想他了。他是不是换手机了,那个号码现在是空号。”

“可能吧!”

“元宵节估计会打电话回来,他以前都没忘过。”

她的心沉得拽都拽不住。

赵清买了一辆自行车代步,说是最经济的健身,还说那店内有几款女式自行车非常漂亮。几个同事被他讲得心动,也跑去买了。书香花园到实中的距离,骑自行车最适宜,童悦也跟着去买了一辆。粉蓝色的,前面有一个柳编的车篮,可以放课本与书。

她把红色君威送去美容了一下,然后便泊在地下停车场,上下班骑自行车。隔天,她下班回家,把自行车锁在楼梯口时,一辆汽车缓缓停在电梯室外。

“叶哥,我今天比昨天开得有进步吧?”

“一般!”

“你真是吝啬,连夸奖人家一下都不肯,早知道不送你回来了。”

“你以为我坐你的车安全吗?无证驾驶,回去时让罗特助开,你乖乖坐后面。”

“知道了,真唠叨。”

“我再唠叨一句,明天泰华开大会,你不准迟到。”

“如果我不迟到,你有什么奖赏?”

“看你的表现。”

楼梯口的灯是感应的,一旦安静便自动熄灭。童悦提着包包站在黑暗中,听着汽车驶远了,电梯口没有脚步声,这才走了出来。

开门进屋,他正在脱外衣,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他今天也正式开始上班了。

“不喜欢那辆君威?”他慢悠悠地问。

他们这两天交流非常少,家里已经彻底不开伙了。偶尔待在家里,相互之间也是客客气气,典型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不是,觉得身子太虚了,骑车运动运动。”她把包包放进书房。他刚才看见她了。

屋里一时间太安静,没有人说话。后来还是她先打破沉默:“少宁,你有没有一个朋友叫华烨?”她不好意思总催苏陌,想请他帮她打个电话问问。

叶少宁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童悦,你有话不妨直说,为什么要旁敲侧击呢?打听华烨,就是想打听我和陶涛以前的事吧,然后你再借题发挥,是不是?”

“华烨与陶涛有什么关系?”她被他说蒙了。

他冷笑:“你既然知道华烨,却不知他和陶涛的关系,这个谎言也太烂了。那我告诉你,华烨是陶涛以前的老公。”

她一副震惊的表情更是让他来了火:“你是想提醒我曾经输给他的事实吗?然后我又输给了左修然,你呢,是不是也要让我输一次?”

她本想好好和他讲话,他莫名地甩来这么大一顶帽子,童悦深吸了几口气,还是没忍住,脱口讥诮道:“你也太抬举我了,我一没可人的长相,二没显赫的家世,凭什么让男人为我折腰?”

“你是没有那些,但你有你的能耐。”他不咸不淡地说。

话讲到这个分儿上,什么都一目了然了。

童悦在心里为自己默哀了两分钟。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听你这么一讲,我还真看低了自己。那你大概是高攀不上我了,怎么办,叫停可以吗?陶涛现在和左修然非常幸福,你是没指望了,也许找一个形似陶涛的,能尽量把遗憾降到最低。”

“我有没有遗憾那是我的事,你想走阳光大道就去走,门在那儿,没人拦着。”他指着大门。

屋子里一片死寂。死寂中什么都没有,可又包含了一切,近切的、遥远的,感性的、理智的,现实的、未来的。死寂之中,有一些东西浮上来,也有一些东西沉下去。

“你不走,那好,我走。”叶少宁拿起刚脱下的大衣,拉开门。他不知用了多大的力,门“砰”地撞向墙,然后反弹,再关上,回音在屋内荡了一圈。

童悦一直站着,没动一步。不知过了多久,她木然地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走过去,一件家具一件家具地摸了一遍,再木然地脱衣洗澡,木然地熄灯、上床。她怀着一种悲凉,一只手在身上缓缓地游动,另一只手也在缓缓游动,柔情地、爱怜地游动,似乎想唤醒一种回忆,回味一段历史。

她想起江冰洁离开家的那个黄昏,她从学校往家走。夕阳即将落下,山顶被染得一片通红。热气腾腾的雾霭弥漫在空中,落日吸纳了雾霭,越发显得硕大无比。过了一会儿,当太阳的底边刚挨到山顶,便迅速萎缩,变成了凝固的绛红色的血团,迅速沉入山下。接着,天黑了。

这样的景色让她没来由地感到惊恐和不安,她不知道明天太阳还能不能从东方升起。

会的,肯定会的。她告诉自己。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