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镜妖(第2/4页)

端木翠可不跟他拽文:“混口饭吃罢了。”

混口饭吃?怎么有些听不懂呢?

“要绣成此图,须得耗费不少时日吧?”

她回:“用不着。”

说话间,向着那绣架方向扬起双手,啪啪啪,轻拍三下。

顷刻间,绣面上银光烁动,又如彩雾氤氲。展昭定神去看,才发现那数十枚银针正带着彩线迅速穿插,进退有度,针脚细密,不到一盏茶工夫,刺绣已成。

展昭想夸她的场面话刹那间憋了回去:这哪是你的功劳?连苦劳都没有吧,都是不知哪来的针精线怪在忙活。

她却像是完成了大工程,把绣布从绣架上收起,对叠,再对叠,自言自语:“又可换回一笔银钱。”

展昭觉得奇怪:“细花流还要自己挣钱?”

端木翠说:“那是自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出力挣钱,这不是你们人间的规则吗?我们细花流,入乡也得随俗的。”

不对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展昭问得小心翼翼:“其实,端木姑娘颇具法力,探囊取财,易如反掌……”

“你是说偷吗?”端木翠瞪他一眼,“展护卫,这像是开封府的带刀护卫说出来的话吗?”

又嘀咕:“叫我大哥知道,还不打死我。”

“那姑娘今日在开封府附近,连做数十起盗案……”

端木翠双目一瞪:“展昭,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今儿一天都没出过端木草庐,什么时候去了开封府附近?”

“展某亲眼看到……”

“人有相似,展护卫是眼花了吧。”

“但那姑娘的长相穿着,确实跟端木姑娘一模一样……”

展昭硬着头皮实话实说,同时暗暗做好撤退的准备:万一这端木姑娘不是好说话的主儿,恼怒起来精怪齐动,那可是要人命的。

谁承想,端木翠忽然不说话了。

她秀眉微蹙,问他:“真的跟我一模一样?”

展昭肯定:“一模一样。”

端木翠双眸之中渐渐蕴上愠色,两手渐渐攥紧,那叠好的布匹在她掌中,渐渐拧皱。

有点不妙,这姑娘像是生气了。

果然,下一刹那,她两手一分,布帛居然撕裂成无数碎片。有那么一瞬间,蝶舞莺飞,花瓣与碎布齐落,落地即无,鼻端还余淡淡暗香。

端木翠咬牙切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我细花流都敢冒充!”

合着,是李逵撞上李鬼了。

又是茶楼喝茶日。

还是公孙策和展昭。

楼下人来人往,一派热闹繁华气象。

饮着茶,品着茶果,吹着小风,这一趟,是公孙策先犯规。

“展护卫,听说这一阵子,这一带安稳得像是普世大同,巡街的弟兄们闲得身上都快长毛了。”

展昭淡淡一笑:“招摇撞骗到细花流身上,也是胆子太大。”

公孙策压低声音:“听说那个端木门主很生气?这些天真的安排细花流所有门人都在这条街上进出?”

展昭点头。

公孙策好奇,探头朝楼下看:“细花流的门人,听起来就好生气派,也不知长得什么模样,必然是器宇轩昂眉目不凡,真想见识一下。”

展昭也好奇,堂堂细花流,听起来是个泱泱大气象的门派,门众没有千百也有几十吧?都住到哪里去了?端木翠的家,只那么普普通通几间草庐,论理也住不下啊。

公孙策又向他打听:“那查到蛛丝马迹没有?”

没有,完全没有。

这一晚,展昭照例巡夜,居然遇到端木翠。

当然,这“遇”也不是普通的遇,而是无意间一仰头,看到太白楼的楼顶,酒幌子猎猎大飘的地方,端木翠正坐在那儿。

一回生,二回熟,不好装着没看见,展昭犹豫了一下,提气猱身,几个起纵落在端木翠身边。

咦……

她居然在吃馄饨,端着碗,拈着筷子,馄饨碗里热气袅袅,撒着虾皮碎末,倒是挺香的。

展昭尴尬,只好没话找话:“端木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吃饭,倒是……挺风雅的。”

端木翠说:“谁一个人吃饭了,我在训斥门人呢。”

说着,转头看向一边,恨铁不成钢:“找了这么多日子了,连蛛丝马迹都没发现,丢人不丢人?真真酒囊饭袋!”

她在跟谁说话?那里,只有酒幌子在飘。

难不成……

展昭指那酒幌子问她:“这、这是你门人?”

她还没答话,那酒幌子忽地无风自起,一块飘布蓦地褶皱成人脸形状,送给他一个怪异而热情的笑:“见过开封府展大人。”

猝不及防,堪称惊吓,展昭下意识后退两步,踩到檐瓦滑边,险些失足——饶是仗着功夫精深稳住身形,还是好生狼狈。

一次两次都在端木翠面前露拙,展昭两颊微烫。

端木翠同情地看他,伸手往半空中虚抓,指间忽地翻出一张符纸来:“送你。”

“这是什么?”

“镇活符,你折好了带在身上,这些小精小怪断不敢在你面前放肆。”

的确管用,镇活符入怀,那块酒幌子重新在空中猎猎展展,又成日晒雨打破布一块。

馄饨是自临近的夜摊上买的,吃完了,碗还得还回去。

横竖也是巡夜,展昭陪她去还,两人穿过窄窄的巷子,衣裾偶尔碰在一起。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来还打算跟这个端木姑娘老死不相往来呢。

正想着,前头不远处,一扇房门忽然砰一声打开,跌滚出一个中年汉子来。紧接着,碗碟瓢盆、枕头被褥,一样接一样地往那男人头脸上扔砸。

间杂着一个妇人呜咽的声音:“又去见那小狐狸精,你还要不要这个家了……”

司空见惯,夫妻口角,屡见不鲜,三角关系。

既然遇见了,还是得调解一下,大半夜的,扰民就不好了。

展昭上前两步,把那男人扶起来,那人见是开封府的展大人,局促得恨不得立正敬礼才好。门内,那个女人正端着锅准备开砸,见来的是官,登时也就不敢动了。

展昭笑笑:“一家人,哪有解不开的疙瘩,何必让左邻右舍看热闹。”

这话没错,左近的住户,虽然都还没出来,但是点灯的点灯,开门缝的开门缝,那叫一个绝对现场。

那男人忽然悲从中来,抓住展昭的胳膊不放:“展大人,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这个男人,早年娶妻之前,与东四道卖冰糖梨水的彩凤两情相悦,因此妻子文娘过门之后,对他看得很严,三令五申,严防死守。

哪晓得今儿下午,文娘逛街的时候,竟然亲眼看见,自己的相公和那个彩凤,一前一后进了一户人家的门,足足两个时辰都没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