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番外(第4/4页)

太太却很当回事,“好些人求了都怀上了,宁可信其有。我就是怕,宫里怨气重,没得克撞了你。请仙儿算一算,看有法子化解没有。”

她只得耐心和她解释,“也未必是怀不上,我先头忙,皇上还没亲政,我和容实都腾不出空来带孩子……”

太太不等她说完就接口:“你没空咱们有空呀,生了用不着你带,我这儿闲着,你婆婆也闲着,谁没点儿带孩子的能耐?”

颂银哭笑不得,“那我得大肚子吧?挺着个身子怎么办差呢?”眼见太太又要着急,她忙安抚,“我没说不生,这就打算生来着,只要能怀上就成。”

于是太太开始担心,之前怕怀用药控制,这会儿想怀了,那些药对身体有没有造成损伤呐?会不会对孩子有影响呀?不停琢磨这个,简直坐卧不宁。最担心的还是一点,万一就此怀不上了怎么办?想了又想叮嘱她:“吃药的事儿不能让亲家知道,要不会生嫌隙的。你这孩子有时候还是欠妥,多想着点儿容实吧!他哥子死后就剩他一个了,家里全指着他呢!你瞎胡闹,回头他们家老太太再给他张罗几房妾,我看你怎么办!”

她笑了笑,“我要没差事,一成亲就忙生孩子了,和外头女人一样。这不是职责所在嘛,怀到六七个月得歇下来,生了又得坐月子,中间三个月怎么办?”

太太觉得都是托辞,“不还有你阿玛呢吗。”

颂银摸了摸后脑勺,心说阿玛早就当上甩手掌柜了,打算写本《内府世家录》,天天在文渊阁里消磨,内务府的事儿几乎不管了。这几年公务全由她打理,她要一走,衙门非得乱了套不可,怎么敢歇呢!现在好了,小皇上得过天花,大难不死,给所有人喂了定心丸。她总算可以停下步子,图一图自己的后计了。

为怀孕做准备,额涅战战兢兢,她却很坦然,心里知道不会有错,她的人生应该是圆满的,孩子必定会有。果真次月月信迟迟不见,等到第三个月请太医瞧了,有喜信儿,已经怀上了。

她摸摸肚子,该来的总会来,三年一个转身,差不多了。

让玉去了南方,几回通信都说很好,小皇帝还小,侍卫处没有那么多的差事可办,容实逐渐领命督察粮务盐务,有时路过苏州也去探望她。一次回来,说起一个本家亲戚和她走得很近,继续发展下去,大概好事将近了。

颂银喟然长叹:“桐卿都有人家上门提亲了,她也该替自己打算打算了。”

容实挨过来靠在她肩头,伸手抚抚她的肚子,“我儿子想我没有?”

她轻轻一笑,“你怎么知道是个儿子?”

“我当然知道。”他咧咧嘴,“我做梦梦见了。”

梦见什么他没有说,可颂银隐约感觉有种默契,他们各自守着相同的秘密。

孩子生在正月里,天寒地冻的时候,容府里一声儿啼,打破了寒冷的黎明。容学士搓着手在书房等消息,小厮连蹦带跳过来打千儿,“给老爷道喜,是为小少爷。”

容学士啊地一声,激动万分,“快快,我要给老祖宗上香,我们容家有后了。”走了几步回身吩咐,“给接生婆子和跟前人放赏……阖家下人都有赏,让大伙儿都沾沾喜气。”

小厮笑道:“太太已经打发人去办了,您擎好儿吧!”

家里添了人口,实在是令人高兴的事儿。不光容家,佟家也沸腾了,述明抱着外孙不放手,“这小子好,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将来大富大贵。快长大,长大了玛法教你打算盘做账,你可是要接玛法衣钵的呀。”

容大学士觉得有点刺耳,“你们满人不是管外祖父叫郭罗玛法吗,玛法是我,您可不能越俎代庖,我才是他亲爷爷。”

述明根本就不听他的,“哪儿那么多讲究!我们家把颂银当儿子看,我就是这小子的亲玛法。再说不过是个称呼,碍着您什么了?您是爷爷,我是玛法,各叫各的,不好吗?”

不愉快,孙子给抢了一半的容大学士拉了脸,“这个且不说,您不能自说自话给孩子铺路。您知道他愿意管账?没准儿他愿意做学问呢?咱们得照他喜欢的来,是不是?”

述明也不高兴了,“当初说好的,我要一个外孙袭佟家的职务,您亲口答应的。”

“那时候不是没到眼巴前吗……”

他们闹得不可开交,颂银把孩子抱给奶妈子喂奶,自己坐在檐下晒太阳。远远听见两个包衣说话,一个说:“豫亲王府又唱大戏啦。”

另一个啧啧:“怹老人家是倒驴不倒架子,当个闲王,比干皇帝舒服多了。那一大家子大小老婆,不翻牌子连人都忘了,谁有他这福气!”

“别人圈禁是一个人苦熬日子,他倒好,该吃吃该喝喝,还听戏翻牌子呢!”

“要没人顶缸,有今儿?”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因为互相牵连,即便知道内情也只有沉默。比如好几回皇嗣莫名夭折,谁身上也不干净。这个世界没有非黑即白,一干二净的人要是身在紫禁城,早死了八百回了。所以就这样吧,过去的事儿,能不提就不提。好在眼下大伙儿都还安逸,皇位回归正统,生活也在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完了。

忽然听见容实说老妈妈令儿,回头看,他抱着儿子在屋里转圈,洁白修长的手指紧扣着朱红的襁褓,抑扬顿挫地念叨着:“碑儿头,窝窝眼儿,吃饭挑大碗。给他小碗他不要,给他大碗他害臊……”

她长出了一口气,带孩子也像模像样的。这么个男人,实在是嫁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