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香数朵(第4/6页)

“如果……如果……如果他再来的时候……”筱蓝嗫嚅着说,“请你……”

“我知道了,小姐,”张老头笑嘻嘻地说,“我会告诉他,请他亲自把玫瑰花送到你家里去!”

筱蓝的脸蓦然间烧到了耳根,转过身子,她赶快跑出了馨馨花庄。剩下张老头,仍然在那儿咧着嘴,嘻嘻地笑着。

筱蓝走出了花店,迎着扑面而来的冷雨,她的脸上仍然热烘烘的。这是晚上,她必须去上班,她走向了公共汽车站,站上有许多人在等车,她的目光悄悄地从人群中掠过去,是这个人吗?是那个人吗?唉,她心里又在低低叹息,她是怎样全心全意地等待着那个陌生人啊!

一个月终于过去了,张老头送完了最后一束玫瑰以后,就整天株守在花店中,等待着那个年轻人的出现。如果他估计得没有错误,他料想是那年轻人该露面的时候了。

这是星期天,一个好日子,张老头模糊地想着,那女孩没有去上课,也不必去上班,等倪冠群来的时候,他可以告诉他:

“你直接去吧,她正等着你呢!”

他真想看到倪冠群听到这句话之后的表情,会是惊?是喜?是高兴?是失措?他眼前不由自主地浮起倪冠群那张年轻鲁莽而热情的脸,在这张脸旁边,却是筱蓝那羞涩的、腼腆的、娇羞怯怯、含情脉脉的脸庞。噢,多么相配的两个孩子!

是了,他该为他准备一束黄玫瑰,他会需要一束花,来掩饰他初次拜访时的羞窘。

张老头准备了玫瑰花。

但是,上午过去了,中午也过去了,下午又过去了,倪冠群却一直没有出现。

难道这孩子已忘记了送玫瑰花的事?难道那莽撞的傻小子又见异思迁地爱上了另一个“陌生女孩”?难道他穷困潦倒,无法续购玫瑰花,就干脆来个避不见面?难道他只有五分钟的热情,如今那热度已经消退?张老头有几百种怀疑,也有几百个失望,而那孩子是真的不露面了。唉,张老头叹着气,他不知道明天他还该不该继续送那“心香数朵”?

晚上,张老头已放弃了希望,而且坏脾气地诅咒着那阴雨绵绵的天气,他觉得自己的生活是太单调了。他告诉小徒弟,准备提早打烊,这样阴冷而恶劣的气候,不会再有顾客上门了。就在他准备关门的时候,忽然间,一个矫捷的身影迅速地穿过了对街的街道,像一股旋风,他猛然间旋进了馨馨花庄的大门,站在那儿,他满头雨雾,而气喘吁吁。

“哈!你总算来了!”张老头眼睛一亮,精神全回复了。他瞪视着倪冠群,和那天一样的装束,一样的乱发蓬松,一样的浓眉大眼,所不同的,是今晚的他,全身都充斥着某种不寻常的怒气。

“我要来问问你,老板,”倪冠群盛气凌人地说,“你帮我送过了玫瑰花吗?”

“当然啦,一天都没有间断!”张老头爽朗而肯定地回答。

“那么,你把那些花送到什么地方去了?”倪冠群大声地问,高高地扬起了他那两道浓黑的眉毛。

“怎么,就是你要我送去的那位小姐的家里呀!”张老头困惑了,不自禁地锁起了眉头。

“那位小姐!天,你送到哪一位小姐家里去了?”

“就是隔壁巷子里,右边倒数第三家,那个有着长头发大眼睛的女学生呀!”

“哎,错了,错了,完完全全地错了!”倪冠群重重地踩着脚,暴跳如雷。“我要送的是倒数第四家,那个叫忆梅的小姐呀!”

张老头愣在那儿,他想起来了,在那巷子里,确实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女,那是xx舞厅的红舞女,经常有各种漂亮的小汽车在巷口等着接她,也经常有人来订成打的名花异卉送到她家里去。忆梅?或者她的名字是叫忆梅!只是,如果他早知道送花的对象是她,如果他早知道……他看着倪冠群,满怀的喜悦之情都从窗口飞走了。

“你说我送错了!”他语音重浊地说。

“是的!我今天打电话去,人家说从来没有收到什么玫瑰花!你让我闹了个大笑话!”

“但是,我没有送错!”张老头喃喃地说,轻轻地摇着头。

“你是什么意思?”倪冠群更加没好气了。

“你不信去看看,在那巷子里倒数第三家,有位小姐收了你一个月的玫瑰花!”

“啊呀!我的天!”倪冠群猛然想起花束上所附的卡片。“这误会是闹大了,什么心香数朵,祝福无数!啊呀,我还签了自己的名字呢!不行,这误会非解释清楚不可!真糟,偏偏那家也会有个小姐!哦,老板,你说是倒数第三家吗?”

“是的,是的,那小姐很感激你的玫瑰花呢!哦,等一下,倪先生,你何不再带一束花去,算是对这个错误致歉,解释起来也容易点儿。至于这束黄玫瑰,算是我送给你的。”

倪冠群想了想,烦恼地摆了摆头,就一把接过了张老头手里的花束,转过身子,他毫不犹疑地向门外冲去。张老头在他身后直着脖子喊:

“倪先生,解释的时候委婉点儿呀,别让人家小姐不好意思。”倪冠群根本没在意这两句话,他只想三言两语地把事情解释清楚,至于那位小姐,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呢?走进了巷子,他大踏步地向巷中走去,数了数,倒数第三家,他停在一栋小小的、简陋的砖造平房前面。与这平房比邻而建的,就是忆梅那漂亮的花园洋房。

他伸手按了门铃,站在那儿,他举着一束黄玫瑰,下意识地用手指拨弄着花瓣,不耐烦地等待着。

大门“呀”的一声拉开了,筱蓝那白晳的、恬静的、娟秀而略带忧愁的面孔就出现了。她正在烦恼着,因为林伯伯这时正在她家里,和母亲两个人,一搭一档地逼着要她答应婚事。门铃声救了她,她不经心地打开了大门,一眼看到的,就是个挺拔修长的年轻人,一对灼灼的眸子,一束黄玫瑰!她的面颊倏然间失去了血色,又迅速地涨得绯红了。

“哦,小姐,我……我……我姓倪……”倪冠群困难地说,举着那束黄玫瑰,他没料到这解释比预期的难了十万八千倍。而他眼前浮现的,竟是这样一张清灵秀气的脸庞!那乍白乍红的面颊,那吃惊而惶恐的大眼睛,那微张着,轻轻蠕动的小嘴唇,那股又羞又怯,又惊又喜,又嗔又怨的神态……倪冠群觉得无法继续自己的言语了。痴痴地望着筱蓝,他举着玫瑰花呆住了。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觉得必须达到自己来访的目的,于是,他振作了一下,又开了口:

“哦,小姐,我姓悦,我叫倪冠群……”

“哦,我知道。”筱蓝也已恢复了一些神志,她迅速地接了口,面孔仍然是绯红的。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拜访,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好,想请他进去坐,家里又有那样一个讨厌的林伯伯!和他出去吧,却又有多少的不妥当!正在犹疑着的时候,母亲却走到门口来了,一面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