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3/3页)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她倏地抬起头来,正视着他,“你走吧!去美国吧!我不能嫁你!”

果然!他晕眩地用手支住额,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喉头紧缩而痛楚。半晌,他熄灭了烟蒂,抬起眼睛来,他望着她那冷冰冰的面庞:

“你不再多考虑几分钟?”他沙哑地问,强力地压制着自己那绝望的心情,他的声音仍然在期待中发抖,“我可以等,你不必这样快就答复我,或者明天,或者后天……等你想一想,我们再谈!”

“不用了!”她很快地说,“我已经想过了,我可以嫁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就是不能嫁你!”

“为什么?”

“因为——”她咬牙闭了闭眼睛,“因为——因为你是致中的哥哥!”

他崩溃地靠进了沙发里,好一会儿默默无言。然后,他又掏出一支烟,燃着了打火机,他的手不听命令地颤抖着,好半天才把那支烟点着。收起了打火机,他努力地振作着自己,努力想维持自己声音的平静:

“我懂了。事实上,我早就懂了!你心里只有致中!我又做了一件很驴的事,对不对?我一生总是把事情安排得乱七八糟!说真的,我本来只想跟你辞行,只想跟你说一声再见。可是,在那红豆树后,我听到你和致秀的谈话,我以为……我以为……”他蓦然住了口,把烟蒂又扔进烟灰缸里,他低低地对自己诅咒,“说这些鬼话还有什么用!我是个不自量力的傻瓜!”他又抬起头来了,阴郁地看着她。“很好,你拒绝了我!你说得简单而干脆!你可以嫁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只是除了我!因为我是梁致中的哥哥!我既无法把我身体中属于梁家的血液换掉,我更不能把自己变成梁致中!”他的眼睛红了,脖子直了,声音粗了,“如果我是梁致中,你就不会考虑了,对吗?如果我是梁致中,你就求之不得了,是吗?……”

她的眼睛睁得好大好大,听着他那语无伦次的、愤然的责难,她的心越来越痛,头脑越来越昏了。他在说些什么鬼话?他以为她拒绝他,是因为还爱着致中吗?他以为她是个害单思病的疯子吗?他以为她巴结着、求着要嫁给致中吗?她忽然从沙发里一唬地站起来,往门外就走。

“够了!”她哑声低吼。“我要走了!”

他一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他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她,他的声音低幽而固执,苍凉而沉痛:

“嫁给我!”

“什么?”她惊问,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又是这句话?她站住了,在他那固执的语气下,心动而神驰了。

“嫁给我,”他闷声说,“我愿意冒险!”

“冒什么险?”

“冒——致中的险!即使我是个代替品,我也认了!行了吗?”她怔了两秒钟,然后,屈辱的感觉就像浪潮一般对她卷来,悲痛、愤怒,和被误解后的委屈把她给整个吞噬了。扬起手来,她几乎想给他一耳光。但是,她硬生生地压制住了自己。只是用力一扯,挣脱了他的掌握,她一甩头,有两滴泪珠洒在他手背上,她低语了一句:

“我希望你死掉!”

说完,她就踉跄着冲出了雨果,头也不回地冲到大街上去了。他仍然坐在那儿,用手指下意识地抚摸着手背上的泪珠,然后,他就颓然地把头整个埋进了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