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奶酪汉堡包

2012年1月7日

我他妈的真讨厌奶酪汉堡包。

倒霉。再找不到比“真倒霉”更好的词来形容过去二十四个小时了。等加文和埃迪把两个孩子带回来时,我们才发现,很显然凯尔根本就不是胃不舒服。加文没有敲门就从前门跑了进来,直接奔向卫生间。接着是考尔德、蕾克和埃迪。我是最后一个感觉到食物中毒的。从昨天午夜开始,考尔德和我什么都没干,我们只是躺在长沙发上,轮流上厕所。

我只能嫉妒绮尔斯腾,我也真该只吃面包。当这个念头从我脑海掠过时,前门响起了一声敲门声。我没有起来。我甚至都没开口。我认识的人里没有谁会客气地敲门,所以我不可能知道门外是谁。我想我也不会去查明,因为我动也没动。

我把视线从门上挪开,但我听到门慢慢地开了,冷风吹了进来。这时,我听到一个我不熟悉的女人声音在叫我的名字。

我还是不在乎她是谁。在这个时刻,我希望是个来拯救我的人,拯救我脱离苦海。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举起手,让来人知道我在这里。

“噢,可怜的人。”她说着,关上身后的门,走到长沙发前,低头凝视着我。我向上看了她一眼,这才意识到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她约莫四十多岁,黑色的短发里夹杂着些许银丝。她个子娇小,比蕾克矮。我想挤出点笑意,但没有成功。她皱了皱眉,朝躺在另一张长沙发上昏睡过去了的考尔德瞟了一眼。她穿过客厅走进厨房时,我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个瓶子。我听到她打开了抽屉,她拿着一根勺子回来了。

“这个有用。蕾克说你们俩也病了。”她往勺子里倒了些液体,弯下身来,把勺子递给我。

我接住了。在这个时候,给我什么我都会接受。我吞下药,药在喉咙里燃烧,我不停咳嗽。我伸手端起一杯水,喝了一口。我不想喝太多,否则它会立即涌上来。“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问。

她看上去对我的反应颇为失望。“我做的,我自己做的药。会有用的,我保证。”她朝考尔德走去,把他摇醒。他像我一样,什么都没问就接受了那个药,然后又闭上眼睛。

“顺便说一句,我是雪莉。绮尔斯腾的妈妈。她说你们吃了些腐败的肉。”她说肉的时候做了个鬼脸。

我不想去考虑那个,于是闭上眼睛,试图把画面从我脑子里驱逐出去。我猜她从我的表情看出了我的恶心感在膨胀,因为她说:“对不起。这就是我们不吃肉的原因。”

“谢谢,雪莉。”我说,希望她说完了,然而她没有。

“我在莱肯的房子里帮他们洗了衣服。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帮你们洗了。”她没有等我作答,而是沿着走廊向前走去,开始收拾衣服,然后把它们拿进了洗衣间。我听到洗衣机开动了,接着是厨房里的声音;她在打扫。我不认识的女人在帮我打扫房子。我太累了,没办法反对,我甚至累得都没力气对此感到高兴。

“威尔?”她穿过客厅走了回来。我睁开眼,但只勉强打开了一条缝。“我一个小时内回来把衣服放进烘干机,还会带些蔬菜通心粉汤来。”

我只是点头,或至少我想我点头了。

还不到一个小时,无论雪莉给我的是什么,都已经让我感到好了一些。考尔德勉强回到自己房间,晕乎乎地躺在床上。我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雪碧,这时,前门开了。是蕾克。她看上去像我一样憔悴,但依然美丽。

“嘿,亲爱的。”她拖着脚走进厨房,用双臂抱住我。她穿着睡衣和拖鞋,不是黑武士的那双,但依然性感。“考尔德感觉怎么样?”她问。

“好一些了,我想。不知道雪莉给我们的是什么东西,但总之起作用了。”

“是的,的确有用。”她把头靠在我胸前,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其中一个人的房子里要是有足够多的长沙发就好了,这样我们病了就都能躺在一起了。”

我们之前也提到过一起住的事。这样会更节省;我们的账单也会减半。但她只有十九岁,似乎喜欢有时间独处,想到要跨出这么大一步,我们俩也都有点害怕,于是,我们同意等我们对此确定后再来进行那一步。

“我也希望如此。”我说。我自然而然地靠近去亲吻她,但她摇了摇头,往后避开了。

“别、别,”她说,“我们至少还有二十四个小时不能接吻。”

我哈哈大笑,把那个吻转移到了她的头顶。

“我想我现在得回去了。我只想来看一下你好不好。”她在我手臂上吻了吻。

“你们俩真是太可爱了!”雪莉说着穿过客厅,把一罐汤放进了冰箱,然后转身走进洗衣间。我甚至都没听到她开前门,就更别说敲门了。

“谢谢你的药,雪莉。真的很管用。”蕾克说。

“不客气,”雪莉说,“那个配方能干掉任何病毒。如果你们还需要,尽管开口。”

蕾克看着我,眼珠子翻了翻:“再见,爱你。”

“我也爱你们。如果凯尔好些了,告诉我,我们会过来。”

蕾克离开了。我在餐桌边坐下,慢慢地啜着饮料。我依然不敢摄取任何食物。

雪莉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下。“那么,你们的故事是什么样的?”她问。

我不确定她指的是什么故事,于是冲她扬起眉毛,又喝了一口,等着她解释。

“就是你们俩的,还有凯尔和考尔德。从一个母亲的角度看,有点儿奇怪。我那个十一岁女儿似乎喜欢和你们大家玩,所以我觉得,作为母亲,我有责任知道你们的故事。你和蕾克实际上也还都是孩子,但你们却在抚养孩子。”

她非常直接,但不知怎么的,我觉得她说话的方式很恰当。她很讨人喜欢,我明白了绮尔斯腾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

我把雪碧放在桌上,用拇指擦掉了杯子上的冷凝水。“我父母三年前死了。”我继续凝视着玻璃杯,避开她紧凝的目光——我不想看到她眼里的同情,“蕾克的父亲一年前离世,她母亲今年九月也去世了。所以……就剩下我们,抚养我们的弟弟。”

雪莉向后靠在椅子里,双臂环胸。“真没想到。”

我点点头,冲她微微一笑。至少她没说她有多为我们感到遗憾,再没有什么比同情更让我讨厌的了。

“你们俩约会多久了?”

“正式的?从十二月十八日开始的,一年多前。”

“非正式的呢?”她说。

我在座位上换了个姿势。我为什么要具体说到“正式的”?

“十二月十八日,一年多以前。”我又说了一次,并笑了笑,我不肯说得更详细,“你的故事呢,雪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