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辜负(第2/9页)

景云看着他的神色,知他心中丝毫未曾放下,不禁叹口气,转了话题道:“殿下,这条路只怕得小心,这一路上马贼越来越多,这可是伏击最佳之地。”

他“嗯”了一声,“传令后边,走得快些。入夜之前,务必出月亮峡。”

队伍用一种并不快的速度往前挪动,终于出了最狭窄那段路,大部分辎重也都运了出来。

“哎呦!什么东西?”忽然有士兵捂住额头蹲下去,五指间都是血。

悬崖上开始落下石块,一开始如同细细的冰雹,渐渐变大,脑袋大小的石块滚落下来,转瞬砸中了好几个士兵。

“是山崩么?”维桑被士兵们护在中央,有些胆战心惊问道。

远处一声尖锐的哨声,由远及近,萧让脸色一变:“是马贼!”

话音未落,已经有兵刃响动和惨叫声,从队伍首尾两端传来。

“保护郡主!”萧让大喝一声,唰的一声拔出长刀。

侍卫们开始迎敌,队伍中央数十人护着维桑往前走,想要先走出峡谷。

兵刃交加声音越来越响,马贼竟是来势汹汹,想来是跟踪了这送亲队一路,特意选了这里地形险要才动手。

萧让所带的护卫队亦是精锐,武器又精良,殊不知马贼们装备却很是奇怪,身上那层藤甲衣看似绵软,却是“刀枪不入”,若没有极强臂力,很难一刀砍破。

正是恃仗着身上的藤甲,马贼异常勇猛。身边许多侍卫负伤、倒下,维桑一颗心跳得越来越急,四处张望,却始终没有看见江载初。她愈发焦急起来,连声问:“宁王呢?”

身边的侍卫尚未回答,不知哪里冲出来的一队马贼已经靠近,为首那蒙面的汉子劈头一刀就将那侍卫的脑袋砍下了。维桑真正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残酷的场景,脸上还溅了滚烫的血,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呆呆站着一动不动。

萧让将她推了一把,她堪堪避开刀锋,只是几茎长发飘落下来,可见那一刀之险。

身后马蹄声传来,维桑来不及回头看,萧让却已经将她腰间抓住,甩给马上那人,喝道:“殿下,护着郡主先走!”

维桑身子凌空而起,又被人拦腰抱住,放在了马前。

耳边只闻呼啸的风声,背后那人的胸膛宽阔,心跳隐隐,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江载初的马术极精,一手控缰,另只手持着沥宽,往斜一劈,将一名马贼斩于马下。双腿微微用力,j□j骏马嘶鸣一声,便往前窜去。

维桑侧身坐在他身前,一颗心犹在猛烈跳动,看了一眼滔滔江水。

他沉声道:“怕的话闭上眼睛。”

她在他怀里摇头。

这一路她都胆战心惊,直到此刻,真正遇到了危险,或许连命都会没了,心中却反倒安定下来。

她的一只手不由用力搂紧了他的腰,忽然听见一声低喝:“闭眼!”

维桑下意识闭上眼睛,耳边听到嗤嗤两声,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心知他又砍了两个敌人,却不知前方还会遇到多少马贼。

所幸江载初的马匹极为神骏,不过半盏茶时间,已经带着两人远离了身后战场,眼见便要出月亮峡。他心中刚刚松一口气,忽见前方人影幢幢,心底便是一沉,心知在峡口还埋伏着人。他若一个人,自然无所畏惧,可是眼下还要护着维桑,心中便有些惴惴。

事已至此,却也不能再退。

江载初清斥一声,维桑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柄长剑已经入鞘,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支自己从未见过的银色长枪。她怔怔抬头看他,他低头对她一笑,放脱缰绳,将她的脸往自己胸口轻轻按了按,迫着她靠着自己,用身后大氅将她裹起,柔声道:“别看。”

眼见她乖乖闭上眼睛,他长枪指向前方,用力一夹马肚,冲着马贼而去。

江载初的武力自然不可与士兵们同日而语,手中长锋嗤嗤两声,已经砍进了藤甲,挑开了为首两人,马蹄踏过,两侧不断可闻惨叫声,江载初面容不动,黑色长发散落在肩上,眼神坚定锋锐,手起枪落,必将一人挑落。这般的气势如虹,竟将那数十名马贼吓得肝胆俱裂,直欲将他放过去。

马贼中忽然有人大声道:“他身前带着人!”

话音未落,三柄长刀已往维桑身上砍去。

江载初右手刚挑落一人,来不及回枪,眼见刀锋要落在维桑腰上,情急之下便是一侧身,踢开了两柄刀,到底还有一柄,砍在了自己背上。

他咬牙趁着马贼的刀尚未拔出,反手一枪,将那人刺死。

这将军再勇悍,到底也受了伤。马贼们兴奋起来,一个个杀红了眼,口中喊着:“抓住他们,必然是要紧人物!”

维桑本就是侧坐着,颠簸之中身子不断往下滑,她原本攀着江载初的腰,却觉得手上湿漉漉的有些滑腻,鼻中又闻到血腥之气。于是偷偷睁开眼睛,却见到自己一手的血,才知他受伤了。一惊之下,身子更是重重的往下掉,江载初无法,抛开缰绳,用力将她提上来。

这一动作,腰间伤口裂得更大,又是两柄刀同时砍来,他只能用后背去挡,闷闷两声入肉,他倒吸一口凉气,回身长枪掠过,将那两人拦腰截成两半。

趁着这一枪之威,马贼一时间不敢追来,江载初用力夹紧马匹,往前奔去。

他手中操控着缰绳,一路不辨方向地狂奔,直到暮色沉沉,看不清来路。

维桑只觉得他的呼吸越来越重,而马不知奔到了哪里,忽然被一绊,两人都重重地摔落下马。地势似乎是由高到地,颇有落差,身子便如同一块石头,不由自主地往前滚下去。

☆、辜负(二)

也不知昏昏沉沉地滚了多久,地势渐渐平坦下来,维桑缓了许久方才爬起来。

身上脸上擦破了不少,幸而月亮从云层后钻出来了,借着这抹清辉,维桑在不远处找到了江载初。他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因为穿着深蓝色长袍,血迹也不明显,一时间看不出受了多少伤。

“江载初!”她连忙跪下去,将他的头轻轻抬起来,带着哭意喊他的名字,“江载初!你醒醒啊!”

他没有醒来,她咬牙,借着月光,小心将他后背上的衣料撕开了。

这一撕开,维桑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透了。

他的后背是三道深得入骨的刀伤,皮肉翻卷,可以看到里边筋脉肌理,鲜血几乎用可以看到的速度正汩汩冒出来。

维桑知道自己的手开始颤抖,那么多血……她该怎么帮他止血?

大脑一片空白时,许是吃痛,江载初醒了过来。

回过头,那双眼睛镇地看着她,声线亦是温和的:“你怕么?”

怎么会不怕?

他要是死了……他要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