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跗骨

多年后才发现,这些年所有的等待,都是那么值得。

(1)

入夜,乌云遮挡了月光,天边传来隆隆的雷声,闪电划过天空,狂风大作。

很快,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十六岁的陶安可没有撑伞,在狂风中冲进酒吧一条街,轻车熟路地钻进了一家叫“兔女郎”的酒吧里。

夏日的夜,店里热闹非凡,人们在舞池里躁动,舞台上,红毛的歌手嘶吼着,歌声震耳欲聋。陶安可捂着耳朵跑进后台,正巧碰到老板娘。

“陶安可,作死啊你,天天十点多才来,再这样你干脆别干了!”

“知道啦知道啦,这不今天下雨嘛。”陶安可嘴里嘟哝着,干脆利落地脱掉了湿衣服。女孩发育的还不错,修长的身材穿上性感的兔女郎装扮,配上青春洋溢的脸,有一种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似熟未熟的奇异魅惑。

这也是老板娘能容许她总是迟到的原因,毕竟有不少客人是冲着陶安可来的。

这家酒吧酒水贵得不像话,驻唱差劲,甚至装潢也不好,却向来人气极高。能吸引客人,正是靠这些美好的年轻肉体,传闻老板娘以前是红灯区的妈妈桑,后来嫁人收了山,如今也只靠姑娘们卖个噱头,并不干拉皮条的活计,且酒吧黑白两道通吃,如果姑娘们不愿意,客人们也是不敢随便动她们的。

只是,如果和姑娘们私底下谈妥了价格,老板娘也不会拦着。

陶安可穿好了衣服,在酒吧里转了一圈,点酒的人就明显多了起来,她露出娇媚的笑容,娇滴滴地在卡座之间来回穿梭,声音宛若黄鹂。

“先生,您的酒……”

“安可,楼上包厢001的。”

吧台的调酒师叫徐珊珊,是陶安可的发小,她妈年轻时也曾经做过皮肉生意,但却是个心气高的,生了孩子以后就收了山,现如今在一家大公司做保洁,母女俩过得清贫,徐珊珊白天上课,晚上则在酒吧打工。

同人不同命啊。

陶安可撇撇嘴,接过了托盘。

十杯龙舌兰码在托盘上,陶安可端稳了,屁股一扭一扭地上了二楼。

001是酒吧里最宽敞的包厢,陶安可推门而入,就听见有人在哀号。

“严大哥,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饶了我吧。”那声音因为痛苦而变了调,陶安可觉得有些耳熟,却也没多想,直到打开门,她才反应过来那是陶津。

陶津今年十四岁,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此刻,他正跪在地上,一只手被按在茶几上,旁边有个中年男人玩味地玩着刀子。

“十四岁就敢欠严老三的赌债,你胆子不小。”中年男人戴着条金链子,痞里痞气的样子,嬉皮笑脸地揉了揉陶津一头枯草一样的黄毛:“你也不打听打听,道上混的,谁不知道我严老三,嗯?”

“严三叔,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我要是再赌,你就把我这手剁了,可是我没钱啊。”陶津一把鼻涕一把泪,特没骨气的哭着,直到看见陶安可进来了,他的眼睛一亮,大喊了一声,“姐!”

严老三应声抬头,看到陶安可,不禁眼前一亮。

“呦,这不是小兔子吗?”小兔子是酒吧常客给陶安可起的别名。

“她……她是我姐……”陶津抬起头,殷殷地看着严老三,“严三叔,用我姐还钱,成不?”

陶安可冷冷看着陶津,手里的托盘被她攥得紧紧的,杯子里的酒微微晃动,柠檬片混着酒味,散着清香。

严老三道上混多了,什么样的无耻之徒都见过了,然而像陶津这样,年纪轻轻就赌瘾奇大,为人还这么无耻的,他也是头一次见到。他啧啧感叹着叹息了一声:“小兔子,你这弟弟可不咋地啊。”

陶安可眯着眼笑了起来:“可不是吗,严三叔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我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他陶家一口饭,现在倒想起我是他姐了,晚了点吧。”

“可不是嘛!”严老三拍了下手,“我也不为难你,酒放下,你出了这门,就当没看见这档子事。”

“哎,行啊。”陶安可干脆利落地应了,她把托盘放下转头就走。

“陶安可,我是你弟弟啊!你见死不救?”陶津生怕陶安可真的走了,撕心裂肺地大吼,“陶安可,你不是人!我妈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陶安可不回答,继续往外走,正巧跟进门的青年撞了个正着。

青年人一点也不像是泡吧的人,穿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是安安分分的黑,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像是放学回家的大学生。他的模样也是书生气十足,还戴着一副无框的眼镜,白皙的皮肤斯斯文文的,看起来干净又从容。

陶安可盯着他看了很久,直看得青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直到陶津疯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陶安可,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青年人被吓了一跳,随即轻声问道:“你真的不准备管管你弟弟吗?”

“烂赌鬼不付出点代价根本不会长记性。”陶安可冷冷回答。

青年人想了想,似乎觉得她说得有点道理,于是他点了点头,走进了包厢里。

其实陶安可有那么一点想要拦住他,因为他这样干干净净又好看的年轻人,和里面的环境一点也不搭调,可是她也同样很好奇,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直到青年看着严老三,喊了一句:“三叔,奶奶叫你回家吃饭。”

(2)

陶津的胳膊没被剁掉,因为严老三似乎对这个大侄子很有些发憷,一看见他,就挥手放了人,那时候陶津已经吓得尿了裤子。

那天,他屁滚尿流地走了,临走前大吼了一声:“陶安可,你给我等着!”

陶安可歪头看了看他,无所谓地耸耸肩。

她回头去看那个干净好看的年轻人,他正站在房间看她,隔着镜片的眼睛里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怜悯和难过,于是陶安可笑了,她第一次看到有男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她蹦蹦跳跳地走到他面前,抬着头看他。

“帅哥,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人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我叫严卫东。”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于是陶安可笑得更灿烂了,十六岁的少女像是挂在枝头刚刚成熟的桃子,散发着甜蜜的芬芳,饱满的果肉都还没有熟透,但却已让人看了忍不住流口水。陶安可知道自己的魅力,她跳起来,把自己挂在严卫东脖子上,严卫东猝不及防地低下头,被她亲了个正着,柔软的胸部擦过严卫东的胳膊,青年人的脸瞬间涨红了。

“严卫东,我喜欢你。”陶安可大咧咧地说,看着严卫东局促不安的表情,噗嗤一声笑出来,“以后要来找我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