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困境(第2/4页)

“已二更了。”南后站在楚王身后,为他揉肩道。

“好,不谷确实倦了。”楚王颔首,起身欲往内室,却忽然听见一阵呜呜咽咽的箫声。夜色弥静,那箫声清宁悠远,异常动人。

“这是谁的箫声?”楚王一怔,细听那箫声,似是更加摄人心魄。南后轻轻笑道:“大王去歇息吧,臣妾去看看。大王若是爱听,他日臣妾为大王安排。”

楚王确实困倦,便颔首道:“好”,随即由侍者引着往内室更衣去。

这样的深夜,又在楚王这兰台寝宫附近,南后不需多想已能猜到几分。

果然她与秋露循着那箫声走去,在一丛木芙蓉之下,见一个清婉动人的女子静坐于池边石上,纤长的手指起伏,箫声婉转轻扬,如诉如泣。南后细细看她,见她只穿一身素净白袍,落落长发,不用一处装饰,却已如天人。

南后心中略略思量,这女子气质不凡,虽然不着一饰,却也必不是普通宫女;但若是后宫嫔妃,又确实从未见过。她深夜来此地吹箫,必是想吸引大王,南后略一思忖,上前静色道:

“玉人深夜吹箫,所为何事?”

那女子一怔,抬头见是一位头戴金玉发簪、着赤金色凤舞飞龙纹曲裾的女子问话,不由心头一惊。

这时,只听那人身边侍女模样的女子道:“王后娘娘问话,如何不答?”

话音刚落,这女子慌忙起身行礼,低首敛眉道:“王后娘娘恕罪,臣妾只是月夜思乡心切,以致不能安眠,不想湖边吹箫惊扰了王后娘娘。”

“本宫为何从没见过你?”南后静色道。

“臣妾是齐女田姬,入宫以来一直在芙蓉宫,极少出来。”田姬轻声答。

听是齐女,南后方才心中一惊,冷冷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田姬千想万想,也不知今夜会遇见南后,又尴尬又紧张,此时只有压抑住全部心思,一脸柔顺无辜地抬头看向南后。

南后怔怔地盯着她,不出一句。她被南后看得发毛,心要跳出一般。

许久,南后轻笑一声道:“果然绮年玉貌。只是如此美人,为何不懂宫中规矩,大王岂是你这样就引得出来?”

田姬吓得全身伏地颤道:“田姬万万不敢,不过是思乡心切,才深夜吹箫,真的没有别的心思啊王后。”

南后冷笑一声,轻轻道:“罢了,这宫中女人的心思手段,或高明或低下,本宫一看便了然于心。只是望你们少钻营这些个旁门左道,大王近日本就国务繁忙,后宫若再流传开你这种争风邀宠的小儿手段,只能平添大王烦恼。后宫姬妾,不求为大王分忧理政,少出些事端便已是好的。”

田姬暗暗切齿。事到如今,她再做申辩自没好处,不如认下,还能落个坦荡名声,于是田姬伏地叩首道:“皇后娘娘明鉴,田姬该死,请王后娘娘治罪。”

南后看着伏在地上的田姬,嘴角微微一动,道:“起来吧。身为女子都不易,更何况涉身这后宫之中。你初到楚宫,先能安分守己,保得平安,岂不最好。”

“谢皇后娘娘明示,臣妾谨记在心。今日是臣妾坏了后宫规矩,臣妾愿罚跪一个时辰。”

南后一怔,看了看她道:“也好,帮你收收心。”说罢便与秋露翩然离去。

回到宫中,秋露低声道:“娘娘,这田姬当真貌似天人,大王如何没有召见过她?”南后凝神道:“必是有人从中阻拦。不过我看她今日之行为举止,倒不是轻浮愚蠢之人,日后也许能为我所用。”说罢略一思忖,低声道,“秋露,今夜去看看那田姬,会在那里跪多久。”

“诺。”秋露一垂首道。

云板沉沉地敲了五下,南后起身,轻轻推了推犹在梦中的楚王,柔声道:“大王,该早朝了。”

楚王慵慵欠伸,抱住南后,喃喃道:“时辰尚早吧?”

南后轻柔笑道:“晨光都照亮帷幕了,大王再不起来,早朝当真要迟了。”

楚王睡眼惺忪,无奈笑道:“其他姬妾都盼着不谷晚些醒来,恨不得在她们宫中一天才好,唯有王后,总是一早就把不谷叫醒。”

南后扶起楚王,柔声笑道:“臣妾如何不想大王多留一会儿,但大王不只是臣妾的王,亦是我大楚的王,臣妾哪敢独专宠爱,误了君国大事。”

楚王颔首笑道:“王后果然母仪天下,识得大体,不谷甚爱。”

此时一众侍女为楚王备好朝服,端了葛巾铜盘站在门口。南后为楚王细细更衣,侍以蟠龙飞凤纹直裾,长发束以玄色通天冠。

楚王穿好衣服,与木易及一众侍者去殿上。南后见楚王走远,看向秋露低声道:“田姬昨晚跪了多久?”

秋露亦低声道:“一个时辰,只多不少。”

“哦?”南后一惊,“她可看到了你?”

“绝对不曾。”秋露笃笃道。

“不想这田姬,倒像难得明智的一个女人。”南后沉吟道。

“奴婢看她个性亦强,会不会不好为娘娘所用?”秋露轻皱眉道。

南后轻蔑一笑,手指轻叩几案道:“后宫中这群雌粥粥、鸡争鹅斗,本宫早看腻了。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只要够聪明,必会愿意为我所用。”

此时,芙蓉宫内,田姬已然双膝红肿,倚在榻上。她一夜未眠,真不想自己如此时运不济,等来的不是大王,却是王后。听桐去内府找了冰,冷热交替为田姬敷那红肿之处,亦忧色道:“这可如何是好,王后娘娘此后会不会故意为难我们?”

田姬不答。听桐继续悻悻道:“娘娘,你必要再想办法吸引大王。我们来楚宫这么久,尚一无所获,对丞相那边,不好交代。”

田姬早已嫌她聒噪,斜睨她一眼冷冷道:“你且安心,我自有安排。”

听桐松一口气,又皱眉道:“那极好。不过,郑袖心机深重,南后亦多谋,这深宫之中,娘娘难道要孤军奋战?”

田姬微微一笑道:“也不至于,时至今日,也只有我主动出击。”说罢对听桐道,“略微准备,我去江篱宫。”

田姬极少出宫,听桐更不得力,她不知今日江篱宫,已一日比一日惨淡。

还未到门口,田姬已闻到一阵呛人的烟气。她掩袖望去,见嬴盈正对着一只铜鼎火炉,将那些婴孩衣物一件件放进去,口中喃喃道:“秦儿,你若还在,如今已半岁了,娘依着大小做了衣裳,让少司命给你捎去……”虞娘实在不忍,垂泪道:“公主,已这么久了,您且狠狠心忘了吧。”

嬴盈看着那火光,幽幽流下一行泪道:“我若不记得他,还有谁会记得……”

田姬静静看着,那嬴盈映着火光的脸憔悴得有些可怕,她眼神空洞,是绝望的人才有的眼神。田姬不想昔日盛宠于身的嬴盈如今却是这副模样,心下一叹。忽然一阵风来,那黑烟将田姬呛得咳嗽不止,虞娘和嬴盈齐齐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