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喜堂(第2/3页)

依周礼,屈伯庸肃颜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先妣之嗣。若则有常。”

屈原黯然答:“诺。惟恐弗堪,不敢忘命。”

随即屈原乘玄漆车辇,副车二乘;妇车一乘,有车帏。随行者皆服玄端,另有人执火炬前导。

一路行至昭府。昭和着玄端,迎于府外,见屈原一行来,于西面一拜,屈原于东面答拜。昭和揖入。至庙门,揖入,升堂,屈原奠雁,再拜稽首。

昭碧霞从房中缓缓移步而出,绛唇玄衣,庄重典雅,连自家人亦惊为天人。

依周礼,昭和道:“戒之敬之,夙夜毋违命。”

婵媛道:“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宫事。”

庶母道:“敬恭听宗尔父母之言,夙夜无愆,视诸衿鞶。”

屈原出,昭碧霞从。

屈原驾昭碧霞所乘的马车,授之以绥。采薇推辞不受,道:“未教,不足与为礼也。”

昭碧霞上车,采薇为她披景衣,屈原驾车三圈,有御者代屈原驾车。屈原从昭碧霞的车上下来,乘自己的车为前导。到达屈府后,在门外等昭碧霞至。

此为六礼之亲迎。

此时屈府,宾客络绎不绝,屈伯庸在门外亲迎,来者俱贺:“才子佳人,天造地设。”“人中龙凤,琴瑟和谐。”屈伯庸满脸喜气,却不知此时莫愁亦到了屈府附近。冷冷的街角外,莫愁正倚墙暗窥屈府的动静。

一辆华车在门口停下,子尚缓步出来,见屈伯庸笑道:“屈大人,恭喜。”

屈伯庸忙迎过去笑道:“大人今夜可要多饮几杯。”说罢便引子尚进去。

莫愁冷冷看着,略一思忖,绕到屈府后门。今日盛宴,此时后门大敞,一群手推水车、柴车的家仆正在进进出出。

“今日府上大婚,所备之物甚多,大伙加快!”守在后门的管家叫道。

莫愁悄声退到街角檐下,片刻之后,即有一名菜贩推着一车食材过来。莫愁忽然闪出,一手劈在那人的后颈上,只见那人身子一直,便晕倒在地。莫愁见四下无人,速将那人拖至暗处,三两下将他衣服剥下换上,又拉低斗笠,推着那车来到屈府后门。

“怎么来得如此晚?庖房已等了许久!”门口那家仆道。莫愁压粗声音道:“抱歉,有事耽搁了。”

“速速进去吧。”那人一挥手,又忽然想起什么,“且慢,素日来送菜的不是你啊。”

莫愁暗暗一惊,仍沉声道:“今日太忙,掌柜雇我做帮手。”

家仆一思忖,便挥手放行。

莫愁一路敷衍,将那车食材送至庖房,便找暗处换下菜贩衣服,混迹在宾客中。

此时,屈原与昭碧霞一行的车辇已至屈府。

昭碧霞下车,屈原一揖,二人同入屈府。昭和与婵媛及采薇随后而至。

“新郎新娘到了!”宾客中有人喊。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人引路,屈原与昭碧霞缓缓而行。二人皆着盛装,端庄古雅,在屈府如星光散布的卮灯下走来,当真一对璧人。

一位屈府公子,诗才天成;一位昭府千金,琴艺翘楚。众人盛赞之声不绝于耳。

先秦婚礼不奏乐,新郎新娘不求喜颜,即为:“嫁女之家,三夜不息烛,思相离也;取妇之家,三日不举乐,思嗣亲也。昏礼不用乐,幽阴之义也。乐,阳气也。”因而此时两人脸上俱无喜色,亦不足为奇。

这时,人群忽然寂静,只见木易手捧帛书,领王家仪仗,正色浩然缓缓行至正堂。木易站定,展开帛书,朗声道:

“大君谕告,昭氏碧霞,上卿昭和之女,品德端嘉,知礼淑惠,毓粹高门,极尊养于深闱。屈府灵均,大司马屈伯庸之子,诗书秉和,谦让有礼,英才旷代,授命权县以启恢宏大业。二人命数合德,特赐婚配,厚祥吉瑞,恩爱万世。”

屈原与昭碧霞行至木易前站定,深深叩拜,接过谕书。

侍者设俎、敦、笾豆。屈原一揖,请昭碧霞入席。二人入席对坐,屈原在西,面东;昭碧霞在东,面西。案上摆好牛羊豕肉,二人先祭后食。

“饮合卺酒!”木易高声诵道。采薇将两只盛着酒浆的凤鸟金瓠送至二人面前。昭碧霞伸手接过,屈原木然不动。

卺,即剖瓠为二,意为二人分则为二,合则为一,夫妻共体。

屈原不动,眼中莹莹。

“原,原!”屈由在一边忍不住轻声叫道。屈原嘴角轻轻抽动,半晌方接过金瓠,与昭碧霞交杯饮下。

木易高声喜道:“礼成!”

在一片欢声沸腾中,莫愁默默落下一滴清泪。她最心爱的人,在她面前,一步步行完夫妻之礼。新娘极美,端庄、华贵;新郎……莫愁深深看向这个人,心痛不已,几日不见,他竟更加清瘦,他眼中是又深又痛的悲哀。莫愁不能再看,掩袖转身寻了一处藏身。

之后新郎新娘入卧房。外面开始置酒行宴,众人纷纷入席,屈伯庸笑容可掬,与宾客们推杯换盏。

“昭大人,请!”屈伯庸一举杯道。

“屈大人,该改口喽。”子尚笑道。

“对,姻翁昭老大人。”屈伯庸大笑。昭和亦举杯笑道:“往后便是一家人。”

“原,过来。”屈伯庸见屈原远远路过,高声招呼道,“来见过你岳丈大人。”

屈原沉脸看向一边,匆匆而过。屈伯庸对昭和尴尬道:“今日欢畅,噪声太大,他竟未听到。”昭和摆手笑道:“不必拘礼,日后好生待碧霞便是。”

这时,门僮来报,屈伯庸扭头一看,见景颇冷着一张脸,从门外进来。昭和循声看去,脸色微微一变。

“景大人,有失远迎!”屈伯庸连忙起身道。

景颇似笑非笑道:“屈昭喜结连理,景某不请自来,不知二位大人是否欢迎?”

“景大人何出此言?”昭和一笑。

屈伯庸微微尴尬,一拱手道:“前日犬子多有得罪,景大人不计前嫌来贺,屈某实在感激。”

景颇冷冷一笑,缓缓道:“那可是屈大人的爱子、昭大人的佳婿,景某怎敢将旧事记挂于心?”

“为不计前嫌,亦为今日喜结连理,不如共饮一杯。”屈伯庸举杯道。觥筹交错间,众人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今夜来宾极多,整个郢都的权贵集聚于此。酒酣耳热之时,众人索性起身推杯换盏。

昭和不知,他此时已被一双眼睛死死盯住。

“老夫今夜甚喜!”昭和已有几分醉意,举杯高声道。忽然,一道黑影从侧面扑来,昭和本能地抬手一挡,被一刀狠狠地刺进臂膀。

“啊——”昭和一声大叫。那人将刀嗖地拔出,鲜血喷涌而出。

那边,采薇将昭碧霞扶至榻边坐下,执火烛而出,只留他二人在内。依周礼,新郎当为新娘亲解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