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像谁?他总不会像女人,我把认识的男性在脑子里扒拉了一遍,突然惊起一个念头,犹豫了片刻才不确定地问:“师父?”

“是,他长的很像二十年前的莫归。这些年来,莫归为了看起来更加成熟老成,符合神医的名号,一直留着胡子,自称美髯神医。你想,若是他去掉那些胡子,是不是和昶帝有七分相像?”

师父性情随和,笑容可掬,是一位可亲可爱的英俊大叔。而昶帝冷酷暴戾,浑身都是生人勿进,格杀勿论的气息,一见便让人退避三舍。所以看到昶帝的时候,我从未把他和师父联系起来,但此刻在脑海中仔细的回想,两人的眉眼却真的是像极了。只不过是师父比他年长个一二十岁,更添一份成熟儒雅,沉稳从容。

“他曾经救过一个鲛人的首领,所以,这些鲛人见到昶帝,可能以为是他。这个女鲛人就是当年被你师父救下的那个鲛人。”

“你当年是和师父在一起么?”

“我是和他在一起。但那时,我饥渴交加,每日昏昏沉沉不甚清醒,鲛人的容颜又生的比较相似,我不大确信是不是她。但既然她说了那句好久没见,我想应该就是她,那句好久不见你,应该是对我说的。”

“那她的那一句,你还活着,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师父他已经死了?”

“呸呸呸,你个没良心的死丫头,想咒死他啊。”

“不是啦,我只是很担心他。”

他嘿嘿一笑:“你莫不是喜欢你师父吧?”

我脸上一热,瞪了他一眼:“胡说。”

他好整以暇地抱起胳膊,笑眯眯道:“哦,原来,莫归也有人喜欢啊。”

我不服气:“师父怎么不能有人喜欢?难道女人都喜欢你这样的不成?”

他沉默了片刻,幽幽道:“我从没这么以为,总有女人不喜欢我,比如你。”

我尴尬的低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原来那一天我和眉妩的谈话他都听见了。

“不过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

我震惊地抬起头来。他定定地看着我,眼中仿佛沉湎了一幕星光,闪烁出瑰丽的光芒。

我心跳的几乎不能呼吸,拼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公子别开玩笑了,夜深了,早些安歇吧。”

他定是开玩笑的,他一向喜欢调侃。

可是,他的眼神,他的神色,他的语气,莫不像是真心诚意的告白我掉头就走,不敢回看,很怕迷失在他眼中那一片耀眼的光芒里,万劫不复。

海风吹着我的衣衫,纷乱飞起,如同此刻纷纷扰扰的心情,这世间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喜欢的人也刚好喜欢你,可若是这份情意还牵扯到了第三个人,这便不是开心,而是揪心。

我逃一般回到房间,没料到,向钧正等在我的门口。

“陛下让你上去。”

“召我何事?”

向钧摇头,转身上了楼梯,“姑娘以后说话,还是委婉些的好,陛下的脾气,姑娘想必也已经了解。”

我跟在他的身后,无奈道:“多谢向左使提醒,我并非故意惹怒他,只是有些事实在看不下去。”

“姑娘有胆有识,向某敬佩。只是,别人的性命总比不过自己的重要,向某不想姑娘有事。”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格外的低,几乎难以听闻,好在我听力素来很好。

虽然出海已有数日,我还是第一次登上龙舟三楼。

舵楼四角点着几盏硕大的风灯,朦朦胧胧的泛着微光,像是月中楼阁。

向钧将我领到昶帝的卧房外,轻声禀告:“陛下,灵珑姑娘到了。”

“让她进来。”

我略有些紧张,方才惹得他颜面大失,震怒不已,此刻寻我前来,最大的可能便是找茬,报复,滋事,刁难。

这些倒也无妨,只要不伤我性命便是。

我抱着了乐观豁达的一个态度,跨了进去。

屋子里虽不如皇宫富丽堂皇,华美奢靡,但也比起我们的卧房高了不知多少个档次。精致华美的貂皮铺在地上,踏上去如同绵绵云团。

屋里并未点烛,十几枚夜明珠照着亮,一丛人高的红珊瑚上挂着他的一件外氅,行云流水的金线,绣成一条神采奕奕的飞龙。

他半躺在一张摇椅上,眼皮半垂,端着一副睥睨四海的架子,倨傲冷漠。身边的紫檀小几上,放着金壶玉盏,清淡的酒香,氤氲在静默的空气里。

我上前施礼,依旧如往常,只当方才的事,没有发生过。

他抬起眼帘,神色也颇为平静,“给朕倒酒。”

我上前执起金壶,倒了一杯酒在白色玉盏中,玉杯通透,映着一杯美酒,春波一样浓碧。

他伸手接过玉杯,顺势握住了我的手,抬起眼帘,意味深长地望着我。

我的身体像是被瞬间冰冻住了,动弹不得,心如擂鼓。陛下,您这是。他长长叹了口气:“明慧死后,好久没人敢忤逆朕了,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我被昶帝的文艺雷得嘴角一抽,但紧接着的一句话让我心都抽了。

“以后和爱卿在一起,这一路一定很有趣。”

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听闻明慧的房中秘术十三式给了你,你本就是大夫,学起来,想必更容易。”

他笑得轻描淡写,却在我心里掀起滔天巨浪。若不是知道他身有隐疾,我真的会吓得心跳骤停。

“陛下收回便是。那册子草民本不想要。”

“你收着吧,好好研学,将来治好了朕,朕有重赏。”

我目瞪口呆,心跳的越发的狂乱,半晌才抽着嘴角强笑:“陛下你这是想要报复我么?”

“怎么会呢。朕不是心胸狭隘之人。此次出海,朕未曾带着侍女,身边都是些男人,粗手粗脚,你就留在朕的身边侍候吧。”

“陛下,草民虽是女人,但比男人更加粗手粗脚。”

“怎么会呢,爱卿的手细嫩白皙如柔荑。”他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在我的手背上抚摩。

一堆鸡皮疙瘩飞速地窜上了手臂,光下清晰可见。

他抬起眼帘,笑容有些邪气:“怎么,朕让你恶寒?”

我很想点头,但理智地忍住了,继续淡定地笑:“陛下若是不怕草民侍候的不足,草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朕就喜欢爽快的女人。去叫向钧烧倒热水来,你来侍候朕沐浴。”

我心里咯噔一声,我已经为刁难做好了思想准备,但没想到刁难的程度如此不和谐。

我硬着头皮出去吩咐向钧,他的脸色变了变,看着我的眼神,颇多内涵。

热水很快供上,昶帝去了后面的净室,浴桶里热气袅袅,在小小的屋子里生出白烟,氤氲出让人不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