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情不知所起(第2/7页)

思及此,沈世尧不禁蹙眉,像想起什么:“我受伤的事,没有告诉家里吧?”“没有,因为你没有报警,所以我猜你大概有自己的想法……”陆路吸吸鼻子,摇头,“我和蒋阿姨交代过了,什么都等你醒来再做决定。”

“还好,”沈世尧松了口气,“千万不能说,否则想不起诉都难了。而且我们还得一起被绑去瑞士静养,我倒没什么,就怕你觉得不自在。”

“沈世尧……”陆路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在眼眶中打转。

“你怎么又哭了,”沈世尧无奈,“是不是孕妇都特别多愁善感啊,沈凌那会儿也是,没事就冲着我哭,害我见着她就想跑……”

他看似埋怨,眼睛却是含着笑的。

陆路抽噎了两声,渐渐止住泪,破涕为笑:“那你现在是不是看着我也想跑啊?”

“怎么可能,”他拉过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我追着看你哭都来不及呢。”

听罢他的话,陆路却不笑了,良久,垂下眼:“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让你为我受了这么重的伤。”

“唔,你这么说好像也挺有道理的,”沈世尧做沉思状,“要不这样吧,作为补偿,等出院回家之后,你都做我的护工好不好?这么一算,我还能省下不少护理费呢。”

“沈世尧!”陆路被他没正经的话搞得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最后,才郑重地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陆路本以为虽答应了沈世尧这事,但起码要等到出院回到家才开始履行。却不想当天傍晚,沈世尧便跟医生协商好,给两人换到了同一间病房。

陆路顿时傻眼,看着蒋阿姨为自己收拾行李,气不打一处来,愤怒地冲去新换的病房,发现沈世尧居然正悠闲地玩着游戏。

“医生说你要静养!”陆路一把抢过他手里的PSV,“还有你为什么自作主张替我换房间?你有问过我意见吗?”

“哦,那你有什么意见?”

“啊?”陆路没反应过来,一时无言以对。

沈世尧坏笑:“你看,既然你都没什么意见,换个房间也没有关系的对不对?”

“沈世尧,你耍赖!”陆路气得将PSV重新丢回他怀里,哪知PSV好像撞上了他的伤口,沈世尧忽然吃痛地哼了一声,眉毛痛苦地拧作一团。

陆路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掀开被子刚想要查看情况,便被他反手拽住,一把拉进怀里:“既然你这么担心我,搬过来照顾我不是正好?”

“我才没有担心你!”得知被骗,陆路羞愤至极,甩开他的手,扭头便出了病房,发誓绝不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

然而她的决心虽大,却不想到了晚上,自己还是得乖乖回到这里。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她原先住的那件病房,已经被人占用了。当然,蒋阿姨也已经非常“贴心”地将自己的行李搬了过来。

站在新换的病房门口,陆路只觉得恶从胆边生,非常想进去掐死里面的那个人……如果他没有受伤的话。

沈世尧见她推门进来,故意做出一副非常惊讶的样子:“咦,你不是坚决不过来?”

陆路冷哼一声,不说话,打量着新房间。傍晚她走得太急,甚至没注意屋内的布置,现在看清房间里有两张床,她不由吁了口气,语气也有所松动:“我的病房被人占用了……想着过来凑合一下,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沈世尧看穿了她的心思,脸上的笑容逐渐敛住,过了很久,说:“那你洗漱一下,我们准备休息吧。我困了。”

盛夏七月,空调送风的声音在这寂寥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陆路翻了个身,坐起来,发现自己其实睡不着。

望了望窗外又圆又大的月亮,又回头瞥了熟睡中的沈世尧一眼,看着他的睡颜如孩童般安稳,陆路不由心安地笑了。

笑过,又惊觉哪里不对,嘴角的弧度渐渐松开,最后,化成了一抹苦笑。

不该是这样的吧,她与他之间的关系。

曾几何时,陆路想,自己应该非常憎恨眼前这个人。

他从来都罔顾自己的意愿,从来说要什么就要什么,甚至还强迫自己,为他生下腹中的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一个错误一般的存在,直至今日,陆路都这样认为。

只是,在她腹痛难当的那刻,在她意识不清躺倒在病床上的那刻,她竟也真实地恐惧过,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没有了,她该怎么办?

她没想过如何去做一个妈妈,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一个好妈妈,但在那刻,她的不舍,她的畏惧,她的无助,都是真的。

真实到令她自己也不禁感到迷惘,她到底想不想要这个孩子?

她到底是憎恨这个孩子的存在,还是憎恨沈世尧?

但如果她真的憎恨沈世尧,却为何会在醒来那一瞬间,如此迫切地希望看见他的脸。当她听见他腹部中刀正在进行手术时,又为何觉得天都暗了下来。

她依然清楚地记得那时自己的感受,不是巨大的悲恸,也没有失声痛哭的欲望,只是觉得有千万只蚂蚁啃噬着自己的心,她觉得茫然,也觉得不可置信,那个总强迫自己做这做那的,永远精神的人,不会就此消失吧?

好在蒋阿姨告诉他,他不会有性命危险,她终于松了口气,却后知后觉地开始流泪。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哭,但泪水却越来越多。也不知哭了多久,陆亦航都来了又走了,她的眼泪却似乎还没有流完,直到天快黑了,她才终于哭得累了,渐渐睡着了。

等她再醒过来,医生告诉他,沈世尧的手术已经结束,转入了观察病房。

几乎是一瞬间,她强忍着浑身的酸痛,从床上坐了起来。

即便是脚步虚浮,即便是护士拼命劝阻,她还是扶着墙,一步步去到他的病房。

房间内光线很暗,主治医生轻声告诉她,沈世尧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醒,希望她回去等候消息。

但她却偏执地不肯走,甚至死赖在他病房的沙发上,跟医生讲条件:“我就在这里躺一会儿,等他醒了再走。”

没想到一躺就是临近深夜,可沈世尧还是没有醒过来。

她不得不被蒋阿姨带回去,乖乖在病房的床上养胎。

第二天一大早,她又跑过去。

就这样从白天熬到下午,她都醒来又睡过去好几次,摸了又摸他的额头,确定他的体温逐渐在下降,他才终于在傍晚醒过来。

那一刻,她的喜悦与欣慰超乎预计,然而这样的情绪过后,她感到莫大的惶恐。

他们的开始明明是个错误,他们的孩子也明明是个错误,但她竟然开始渐渐遗忘这是个错误……她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