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第4/11页)

微博,有点知名度的,是当宣传窗口;有一部分人,是炫耀自己的爱好、学问,还有一些人,则是毫不顾忌地大曝隐私。

单惟一属于哪一种?

找到单惟一的微博,成功没费力气。在搜索框里敲下“惟一”两个字,第三个跳出来的就是。

笨蛋生怕别人看不到自己,总是站在最醒目的位置!成功如此评价。

单惟一发的微博大体上分三类:第一类是有关她培植的蔬菜,每一天的生长情况描述,配上图片,搞得像个农技专家似的;第二类,她喜欢阿加莎的小说,阿加莎的每一本书都如数家珍,她还加入了“阿加莎吧”“侦探、推理”吧。这一点让成功有点小意外,不过,人都有两面的,世界上有不少顶级杀人犯都是高智商的斯文绅士。在一层皮囊下面,肉眼看不见居住着什么样的灵魂;第三类,是单惟一的心情文字,关于一个人,她以“你”来称呼。

现在是凌晨两点,我刚从公司加班回来,站在阳台上看着藤蔓下新结的小果子,很想很想打电话给你。

记得第一次见你,浅灰的套衫,白色的衬衫,泛旧的牛仔裤,你在对同学笑着,我不由自主地也笑了。以后都是这样,你快乐,我就特别快乐。

胃又疼了,咬着牙,强撑着给自己煮粥。粥真的像万能药,能治我的任何病,包括想你想到不行时,你知道吗?

我从你的租处走到我的租处,四十八分钟,我们真的很近很近……我很开心我来北京了。

站在布艺店的橱窗前,闭上眼想象不久的以后,我们的小屋阳台养着什么花,沙发摆在哪个位置,衣架上挂什么款式的睡衣,窗帘用什么颜色,你有建议吗?

……

成功看完单惟一所有的微博,得出如下结论:单惟一是阿加莎的铁杆粉丝,她的爱好是农艺,她暗恋着“你”,来北京也是为了“你”,她讲的“苦并快乐着”便是这个意思。“你是我的唯一”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你”是她心里的独一无二,第二层是她渴望“你”对她说出“你是我的唯一”。

成功另外还诊出了别的症状:“你”不知道单惟一写微博,不然她不敢畅所欲言。写微博,一定是单惟一人生里最“胆大妄为”的一件事了。

“你偷看我微博?”单惟一跟着成功一路小跑来到停车场,慌得满头是汗。

“讲这么难听,你有上锁吗?”成功停下脚步,车钥匙对着单惟一的脸:“网络是个什么地方,你把自己扔进去,就像你在公园的湖里裸泳,你没有权利要求别人目不斜视。相反,别人可以声讨你有伤风化。”

单惟一脸色大变:“我……又没写什么儿童不宜的。”

“那就是,你紧张什么呢?”成功笑了,按下遥控钥匙,车门打开,他半倚着,好整以暇地双手交叉:“他们误会你了?”

单惟一摇摇头,目光闪烁,支支吾吾道:“他们非常了解我,我都没……男朋友,哪有什么理由去妇产科。”

哎哟,脸羞得如此时染了半边天空的晚霞。

“进妇产科还要有理由?”成功忍着笑打趣道。

“我……就是那个意思。不过,她们还说成医生大概喜欢我,有点妒忌,所以才整我的。”

成功神色停滞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这大概是他近年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单惟一也笑:“我说她们韩剧看多了,到处迷大叔。”

“大叔?”成功磨牙,他有那么老?

“成医生看着和我就不是一个辈,工作这么好,长得又不错,肯定早就结婚了,孩子说不定都能打酱油了。”单惟一的脸部线条因微笑而放松,女子特有的柔软,像涟漪般一圈圈荡开来。

成功心口泛出一缕腥甜,慢慢地漫到嗓子眼。“我的工作好?”他咬牙问道。

“是呀,你和我哥差不多,就像是妇女之友。”

噗,鲜血喷薄而出,一天的腥红。

诸航的形象突然在成功的脑海里无限美好起来。她叫他“成流氓”。“流氓”这个词,听说有点色有点坏,但不可否认是性感的、酷酷的,很男人。流氓可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流氓的后面都跟着一串的美女。而——妇女之友,听着就是个瘦不伶仃的男人,翘着兰花指,走路扭呀扭,嗓子捏着,像受过宫刑的太监。

成功牙磨得咯吱咯吱响:“你哥是干啥的?”

“我哥是个泳装摄影师,也是专和异性打交道。他很花心,可喜欢他的人还是很多。我最好的朋友也没逃过去,她……为了他自杀,现在都疯疯癫癫的,唉。她妈妈跑到我家骂,说我爸妈也有女儿,以后一定会得到报应,我会被一个花花公子玩弄再被抛弃。”单惟一长长地叹了口气:“哦,成医生,你别误会,你是替女生们治病,你是护花使者,你不花。”

成功已经气若游丝了,再和单惟一说下去,他怀疑自己不是变笨就是要发疯。

“你有什么可担心的,你不是目标已确定,快快找他去吧!”滚,他再也不想见到这只单细胞。

单惟一眼神倏地一黯,可怜兮兮地笑了笑,欠了下身:“成医生,再见!”

“喂,”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莫名地刺痛了成功的眼睛:“你喜欢那四眼男哪一点?”

单惟一原地踏着步,似是不好开口。

成功咣地甩上车门:“不说拉倒!”

单惟一忙跑过来,怯怯地低着头,从眼帘下方偷偷看成功。成医生明明长得很面善,而且人又不坏,可是她真的有一点怕他。他一个凛冽的眼神,她就开始腿抖心慌。

“大二的时候,有一个劳动周,天天下雨,同学们都窝在寝室里玩牌,玩厌了,大家说玩个游戏。把系里帅的男生各自写在纸条上,揉成团,然后大家抓阄,抓到了,就是自己的Mr. Right。我……抓到了他的名字。”

成功想扯头发,想咆哮。眼睛有白内障吗,那种四眼还叫帅。

“我当时都没和他说过话,从那天起,我就开始注意他。看多了,就像……认识了很久,于是……”单惟一羞窘得说不下去了。

“于是,你就白痴似的为他来了北京。你动过脑没有,他要是不喜欢你呢?”成功戳着单惟一的额头,戳得单惟一不住后退,眼睛眨个不停。

“他到现在也没女朋友。”单惟一壮着胆直视着成功。

“那你还玩什么暗恋,告诉他去,两个人挤一块,房租还能省一半呢!”成功没控制住火气,这几句话,是用吼的。什么年代了,不兴暗恋这玩艺。单身男女,见一面就直接上床。

单惟一抱着头:“我不敢!他要是拒绝,我连念想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