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 夏(第2/8页)

“怎么样?”

“居然是个花痴!”

凛子捶打久木膝盖:“人家变成这个样子还不是因为你。”

“表面上多规矩,骨子里就多放荡。”

“你就喜欢这一点?”

“不只这一点,你整个人我都喜欢,你总是那么认真勤快,又出人意料地大胆,但又爱哭,人很漂亮,却总觉得不太平衡……”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我不平衡。”

“两个人做了这种事,铁定保持不了平衡。”

凛子手指按着挡风玻璃:“知道我喜欢你哪一点吗?”

“有吗?”

“也是不平衡这点。”

“是吗?”

“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觉得你不是普通人,心想大出版社的部长应该是很正经体面的人,可是看起来没什么架子,而且讲起你编的书时像少年一样认真,讲完以后又突然说想和我约会,原以为你很笨拙,却突然来了个主动出击。”

“那是因为你……”

“你别打岔。”凛子把一颗薄荷糖塞进久木口中:“其实我看错你了。”

“看错?”

“一开始以为你是谦谨的绅士,没想到一大意就被你带进旅馆了。”

和凛子首次发生关系,是在相识三个月之后,晚上在青山的餐厅吃完饭后。

“那天吃饭时你拿起盐瓶,打开盖子,把盐洒得满盘子都是,看你那样我就有些担心,果然进了房间以后冷不防就偷袭人家。”

“别把我说得像个流氓似的。”

“对,你是有像流氓的地方,瞬间就抢走了我,就此变成你的俘虏,再也逃不掉。”

“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是真的。”

“流氓会用毒品或什么东西控制他的女人,你虽然不用药物,却用性爱把我五花大绑,简直坏透了!”

这究竟该欢喜还是悲哀呢?

“流氓会哄骗女人帮他赚钱,可是我这个流氓就不一样,我是喜欢你而拼命去爱,舍不得放手,我不是用药而是用爱拴住你,使你逃不了。”

“这才麻烦呢,药物还有可能治疗,爱情非但不能治,而且一径加深。”

久木愕然,心想哪有找这种借口的。凛子悄悄凑过脸来。

“虽然都是流氓,但你是柔情流氓。”

车子继续行驶在上信越公路上,快要接近碓冰峰了。

下个不停的雨小了些,不过开始起雾了,车前灯的光线显得有些模糊。

道路弯曲上坡,久木默默地谨慎地开着车。

穿过几个隧道,雾气急速变淡,他们已经抵达轻井泽。看看表是十点,离开东京时七点半,路上差不多整整花了两个半小时。

距离暑假还有一段时间,又是平常日子,路上很空,只有随处可见的自动销售机的灯光在雨中寂寞地亮着。

凛子小时候就常来轻井泽,这一带路况很熟,在车站前换她驾驶。从新道转进万平街,前进五六百公尺后右转。这里是轻井泽所谓的老别墅区,在落叶松环绕中一片静寂。

“终于到啦!”

把车子停进栎树林前的停车场,下车一看,眼前是座三角型屋顶的洋楼,已经亮起了门灯,可能是凛子通知别墅管理人笠原今晚要来,他预先帮忙打开的。

“是栋小巧整洁的房子吧。”

确如凛子所说,这栋别墅占地面积不大,但内进很深,四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这是二十年前盖的,已经很旧了。”

“不过还是相当漂亮。”

晚上是看不太清楚,只知道外墙用浅咖啡色砖砌的,一进玄关里面便是彩色玻璃的装饰窗。

“我爸说在轻井泽还是西洋式的房子好,所以就弄成了这样。”凛子父亲是横滨的进口商,这房子应该是依他所好而建。

一进玄关便是铺着纯木地板的宽敞的客厅,稍显横长的房间左手有座壁炉,围绕壁炉放着半圈沙发和椅子,再往里面是厨房以及旁边的一组橡木餐桌椅,右边角落则是个家庭式酒吧。

凛子继续带他参观居室,玄关右边是一间和室和一间有两张床的西式房间,楼上是有张大书桌的书房兼客房,和放着洋式衣橱、双人床的主卧室。

“最近没有人来,湿气好重……”

凛子推开左右两边的窗户,让夜气飘入屋内。

“你母亲不来?”

“妈妈有轻微的风湿,梅雨季节不愿意来。”凛子掀开床罩:“我们在这里不会被任何人打搅!”

的确,只要躲在这屋子里,谁也不会知道。

大致参观一遍后回到客厅,凛子升起壁炉的火。虽说已是七月中旬,但梅雨季节的夜里仍稍觉寒意。

壁炉旁边堆着木柴,大概也是管理人准备好的。木柴点燃后,火焰随着热气摇晃,来到避暑胜地的感觉更深一层。

“要不要换衣服?”凛子拿着她父亲穿过的睡衣:“下回非给你准备一套不可。”

久木依言穿上凛子父亲的睡衣,凛子笑着说有点大。

“我也去换件衣服。”

久木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壁炉的火,凛子穿着白丝睡衣出现在他眼前。

“喝香槟吧?”

凛子从酒吧前面的柜子里拿出香槟,倒进细长的玻璃杯中。

“终于和你一起来到这里了!”凛子举杯,说:“为轻井泽的两个人干杯!”

“今晚睡哪里?”

“睡在楼上的卧室里好了。”

楼上的卧房里摆着黑漆大衣橱和一张大大的双人床。

“爸爸以前来时都睡那个房间,不过他已经三年没来了,床单床罩被单都已换过,你不忌讳吧?”

“有什么好忌讳的,只是我们睡在那里,你爸爸不会生气吧?”

“没事,我爸和我妈不一样,他很开朗,我结婚时他还说,不喜欢的话随时可以回家。”

凛子父亲去年年底猝死时,凛子曾经极度伤心消沉,或许他们父女之间有着外人难以想像的特别的亲情。

“爸爸的死对我真是很大的打击,他一直那么宠我……”

久木突然想起守灵式那晚他强行求欢的事,凛子好像也想起来了。

“那时你不是把我叫去饭店了吗? 所以我觉得很对不起爸爸,不过,也因为有你,我才能恢复过来。”

“你爸爸要是知道我们在这里,会怎样想?”

“他会理解的,因为他说过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如果我说我和你是从东京逃到这里的,他也许会说不要紧,你们就一直待在这里吧!”

是想起父亲又觉得难过了吧,凛子声音有些哽咽。

两人就这样看着炉火,凛子低声说:“火也有各种形状哩!”

的确,同一根木柴,燃烧时也会有红色的烈焰和微黄色的小火焰之分。

“我就是那大大的红色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