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 夏(第4/8页)

如果这时候一起到达高潮,那就违背了女王的命令,当忘记这命令的那一刻,男人也将丧失作为雄性的骄傲立场,化成一片褴褛被葬送而去。

感觉到女王已达到高潮后,男人像忠犬般喘息着静待女王赦免、放他自由的命令,但是无情的女王却不会因为他只奉献到这种程度就给予他自由。

为求更多的愉悦,她几无停息地命令男人立即行动,毫无抵抗的男人像奴隶般驯服,再度鼓舞鞭策着自己的雄性。

静谧的雨天早晨,男人从幸福顶端沦为被差遣苦役的囚犯,为女人的快乐而奉献。

但是尽管有“一直做别停下来”的命令,男人的性行为毕竟有限,不可能无休无止。

下雨清晨的静寂和密室感虽然更煽搅热情,但经过一个小时后,男人终于像刀断箭折般瘫在余热犹存的女人身上,缓缓退出。

女人虽发出惋惜不舍的困惑呻吟,但那确实已是男人的极限。虽然没有遵守当初的约定,女人应该已经得到了好几次如飞翔云端般的高潮满足,应该有所褒奖。

男人满怀期待躺着不动,当女人恢复平静后靠过来,抚摸着他的阳物。

“你还没有到吧?”

男人突然被吓了一跳,但是关键部位被抓着,想逃也逃不掉。

“怎么可能每次都……”

如果每次结合都按照女人的要求达到高潮的话,男人的身体可就完了。久木直到最近才多少掌握了既能保障身体又可以持久的技巧。

“可我跟你说了我想要的。”

“不过还是一点点来吧……”

就算没有真正达到高潮,每次使女人攀上快乐的巅峰时,男人的精气应该也会逐渐丧失掉一些。

“不是还有今天晚上吗?”

凛子这才放了心。

凛子突然口气认真地说:“你觉得我是色情狂吧?”

“不会……”

“我也觉得自己讨厌,可是没办法,那是我真正的感觉。”凛子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触久木下体:“你怎么能那么冷静?”

突然被问,久木稍稍退后一点说:“这不算是冷静。”

“可是你能耐得住呀!”

“那也只是拼命努力,想让你感到快乐……”

“为了我……”

“是想好好为你努力呀!”

“我也是,也想让你快乐得要死。”

姑且不论男人和女人的快乐深度是否一样,在彼此相爱的情形下,双方都更增快乐是毫无疑问的。

“你想要我怎么做都可以跟我说!”

“现在就是最好的了,没有女人能比你更好。”

“真的吗?”

这还需要久木回答吗? 老实说,久木过去并不讨厌性爱,但不曾像现在这样感觉充实。过去感觉虽然也不坏,但那都只是男人可以感受到的极普通的快感而已。

与之相较,在认识凛子以后,久木的快乐感受更强更深,也学会更加持久。在这个意义上,久木也正是受到凛子刺激、教导而大为开发。

“我再也离不开你了。”

“我也一样,没有你也活不下去。”

凛子轻柔的声音被吸入清晨的雨中,久木一边听着一边缓缓闭上眼睛。

时间在似睡非睡的状态中流逝,两人下床时已经十点多了。

“来到这里果然不一样,那种感觉好强烈……”凛子在镜前梳着头说。

确实,因为已经太熟悉涩谷的房间了,难免流于惰性,而今早的情爱,让久木也有新鲜的感觉。

“看起来一直重复同样的事就是不行。”

这道理似乎不只限于做爱的地点,在男女关系上也说得通。

“让我们永远保持新鲜吧。”

凛子这么说,但真的能永远保持这种状态吗? 惰性这个魔物会不会已经悄悄潜进了两人之间呢?

“我先去洗澡好吗?”

凛子到楼下浴室去后,久木还留在卧室里,打开窗户往外看。

雨仍然在下,但比起昨晚已经小多了。快到十一点了,四周却仍然静悄悄的,打在树叶上的雨滴落下浸入长满青苔的地里。

在这雨中的静寂里,久木想起自己今天五十五岁了。到了这个年纪也没什么值得庆祝的,说是喜事便是喜事,说是悲哀便是悲哀。总的感觉就是自己竟然也活到了这把年纪。

久木忽然又想起家里。

如果没有和凛子陷得这么深而留在家里的话,太太会对他说声“生日快乐”,女儿没忘记的话也许会打个电话来。

他不着边际地想着,楼下传来凛子开朗的声音。

“吃面包好吗?”

他下楼去,冲个澡后坐到餐桌旁。

早餐是凛子亲手做的,有香肠、煎蛋、蔬菜,还有面包、咖啡,很简单,吃完时已经十二点。

凛子迅速收拾干净后,穿上水蓝色褶裙两件套,准备出门。

久木在出版部门工作时来过轻井泽几次,但这几年完全没机会来,现在回想起来,轻井泽也算是充满他在一线工作时的回忆的旧地。

凛子问他:“去哪里?”他极其自然地想到有文学渊源的地方,“这附近好像有有岛武郎绝命之地。”

凛子查看着地图,“好像在三笠饭店附近,不过他的别墅应该是在盐泽湖畔。”

她说盐泽湖那地方好找,于是决定先过去看看。

古朴的和式建筑的别墅尚留在湖畔,按观光指南上的记载,这栋别墅名为“净月庵”,可是原屋久无人居,形同废屋,是由当地有志人士整建之后才迁来这里。现在这栋别墅位于湖畔风景优美的地方,但难得来此,久木还是想到别墅原来坐落的地方看看。

再凭着地图回到旧轻井泽,沿着落叶松夹道的三笠街向北行驶,在前田乡前右转,前面便是一片树木苍郁的倾斜地。沿着被雨水打湿的小路往里走,在杂草丛生的地方有块横长型石碑,勉强可以辨认出上面刻着的“有岛武郎绝命之地”的字样。

一九二三年时文坛的宠儿有岛武郎,和《妇人公论》的美貌女记者波多野秋子在这里殉情。当时有岛四十五岁,太太已死,留下三名幼子,秋子三十岁,没有孩子,是有夫之妇。

两人是上吊而死,从六月中旬到七月中旬的一个月梅雨期间,没被人发现,等到发现时两人遗体已经腐烂。

发现他们的人说:“他们全身都生了蛆,就像从天花板流下来的两条蛆的瀑布一样。”

有岛武郎和波多野秋子的殉情事件,不只轰动文坛,也是鼎沸整个社会的绯闻,但实际情况似乎相当凄惨。

凛子听说他们被发现时已全身腐烂生了蛆,害怕地四下望望,向石碑合掌膜拜。

在这大白天犹觉阴暗的树林里淋雨,真的好像要被带进死亡世界里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