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 蝉(第3/7页)

“你?”

“是负责公司商品管理和流通业务的共荣社。”

“为什么要去那边? 现在不是正做着别的工作吗?”

“因为我着手进行着的昭和史企划被中止了,他们说我手里没活儿正好去那边。”

“可那都是他们独断专行呀! 去那边会怎么样?”

“完全没有做过的业务,不过去看看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恐怕很不好过。”

“那就别去了。”凛子窥伺久木的表情,“你不想去吧? 你不愿意去吧?”

“当然……”

“那就明白拒绝呀!”

凛子说得简单,但身为上班族,几乎不可能拒绝上司决定的人事安排。

“不能拒绝吗?”凛子视线落在信纸上,“不会是因为这封信的关系吧?”

“他们说不是……”

“可是,你觉得是吧?”

“我也搞不清楚,总觉得是有点影响。”

“过分! 好过分!”凛子抓住久木的双手摇晃着说,“这样正合他意,照他的计划挨整结果牺牲的是你自己,你甘心吗?……”

久木当然不甘心,但又能怎么样? 他正绞尽脑汁考虑该怎么办才好,凛子却断然地说:“绝对应该拒绝掉,不行的话,辞职就是了。”

久木正面直视凛子反问道:“你是说真的?”

其实想辞职的念头,从今天常董告诉他外调子公司时就已潜藏在他的意识里。甚至在更早些时候,在被贬到调查室时就已萌生辞意,随着和凛子的关系加深,愈发难以分手,这念头愈强。如今凛子断然说辞职也无妨,使这种念头一下子变得现实起来。

“那我就辞了?”

凛子一句话点醒过去一直盘梗在久木心里的念头。

“那我就真的要辞职!”久木说完,再次确认凛子的意思,“辞职可以吧!”

“当然,我赞成!”

虽然点头称赞,但久木心里却也期待着凛子说“不要辞”。

久木现在已经确定了百分之九十的辞意,但剩下的百分之十仍彷徨不已,如果凛子说“不要辞”,反而会激使他坚持要辞。

“这样在公司呆下去我也将一事无成。”

“再怎么解释都没用吧!”

“怎么解释?”

“就算我去找那位常董说明情况……”

“千万不可以。”

真那样做,反而成为公开宣布他和凛子的密切关系了。

“公司这种地方就是这样,一旦发生这种事,再也没有机会出头。”

“对不起,”凛子深深垂下头,“因为我才闹成这样。”

“不是的……”

现在再说谁对谁错也没用,如果说真的有错的原因,就只能说是他们彼此爱得太深。

决定辞职以后,久木的心情仍摇摆不定。

这件事确实让他对公司深感失望,无心再做下去,但是上班族要离开工作了近三十年的公司,仍然会有无限感慨。如果是到了年龄退休离开也罢,像他这样已经五十多岁了,还差几年就可以退休的时候辞职,总觉得有些可惜和不忍。

久木就在这心情摇摆不定、没有清楚表示辞意的状况下过完了整个七月,当然这背后也有着要辞职随时可以辞的盘算。

但是进入八月以后,要去子公司的日子迫在眉捷,负责人事的人又来告诉他具体的条件,让他的心情更加低落。

最初被告之要去共荣社时,他还以为是用外调的形式,但问清楚后,才知道是要完全变成那边的职员,薪水也只有现在的七成左右。

遭到如此冷遇,对公司还有什么依依不舍的。

心情上久木完全倾向辞职,没有断然走出这一步,是因为担心以后的生活。

久木目前月收入近百万日圆,其中一半给了太太,可一旦辞职就完全没有收入了,当然是有些退职金可领,但那也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会用完。在这种状态下,他和凛子的生活能维持下去吗?

左思右想的结果,竟然失去了辞职的勇气,凛子察觉到了这一点,问他:“是担心钱的事吧?”久木被她一语言中而支支吾吾,凛子明快地说:“如果是钱的问题,你不要担心,我手里也有点存款。”

是去年年底她父亲过世时分到的一些遗产吧!

“辞了也就辞了,总会有办法的。”这件事倒是凛子这边远为坚决大胆。

并不是受到凛子的牵引,但凛子的话确实成为他的支撑。

八月初,就在大家准备放暑假前,久木打定主意走进常董的办公室,告诉他自己要辞职。

“这又是为了什么?”

常董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光是看到他那惊愕不已的样子,久木就有出了口怨气的感觉。

“不好意思再给公司添麻烦。”

久木故作慎重的说法,让常董更慌。

“没那回事,像你这么有能力的人到那边去,可以为商品管理和流通多出新点子那该有多好,可是……”

“多谢您的好意,可是我只懂编辑,到那边只会碍手碍脚。”

“你不要妄自菲薄。”

“不,是别人瞧不起我。”

常董睁大眼睛,久木不理会他。

“长久以来承蒙照顾,多谢。”

“你别那么快决定,先冷静一阵子,再想一想怎么样?”

“这是我充分考虑后的结果,无论如何,请您批准我的请辞。”

久木知道自己相当亢奋,但走到这个地步也就再无退路。

他站起身,行个礼后,不再理睬愕然的常董,径自出来。

到了走廊独处时,久木长长吐了一口气。

漫长的上班族生活中对着常董大声说话,这还是头一回,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久木此刻陶醉在那份舒爽快感中,但同时觉得自己做了无法弥补的错事。

“唉! 算了……”

他告诉自己,回望一眼董事办公室,昂然踏向电梯。

久木向公司提出辞呈时,凛子身边也发生很大的变化。凛子先是质问她先生是否写信到久木的公司,但没有结果。当然凛子在电话里逼问得很紧,她先生只是一味坚持说“不知道”。

“明摆着是他做的,却一直装蒜!”

凛子气在心头,但也拿不出是他写的证据。从动机、从内容都看得出来确实是他,但字是电脑打的,无从辨认字迹。当然也可以从信纸和信封追踪,或许能弄清楚,但又不是刑事案件,这样做就太小题大作。

久木之所以不想再追究下去,是因为纵使凛子先生是犯人,也无法改变他决定辞职的事实。

“算啦!”

现在轮到久木劝慰凛子,但凛子怒气难消。

“真没想到他是这么卑鄙的人。”

凛子愈是诋毁她先生,久木愈加清醒,似乎了解她先生的感受。虽然写黑函确实卑鄙,但老婆被人抢走,搞到在外面同居不回家。憎恨对方、想毁掉他的工作也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