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 阳(第2/5页)

“还有,那个小孩怎么样呢?”

“看她叫真佐子妈妈的样子,应该是很好的吧。”

“一下子又要当妻子,又要当娘的,真佐子真够受的了。”

“不过,那丈夫看上去蛮体贴人的,真佐子很感到幸福的呢。”

“他结过婚,当然要对真佐子好一点喽。”

绘里总是不失时机地评说人家。

“那么,一定劝你也快些结婚了吧?”

“一点不错,劝了好几次呢。”

“自己才刚结婚,就摆老资格了,真佐子这样老三老四的,你可不能饶了她呀。”

“可我没结过婚,也没办法呀。”

“怎么,你也服软啦?”

“不是软不软的事……”

修子开始含糊其辞起来,绘里放低了声音:

“我说,你那个他怎样啦?”

说起远野,修子不由得坐在沙发上将脚搁了起来。

“再过一星期,就可出院了……”

远野在大阪医院住了五天,就带着石膏回到了东京,住进市谷的一家医院。回到东京后,远野每天给修子打电话,所以,修子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

据医生的说法,过一个月拆去石膏,再恢复半个月,便可完好如初了。

现在还在长骨头,如上着石膏出院的话,也是可以的。可出院后得拄着拐杖,所以还是住在医院里稳当。

还有一个真正的理由,远野不想出院是不想回家,整天看她老婆的脸色。

远野买了一部手机。在病房里,远野就用手机指挥公司日常工作,每天电话忙得不亦乐乎。

“你还没去看望过他吗?”

“……”

远野回到东京后,修子还没去过一次。

上次去大阪,也没见上面,这事修子从未对绘里说起过。

“现在医院里,有谁陪着呢?”

“已经好多了,有护士就够了,没有人陪着。”

转到东京医院后,远野身边没有人陪着了。可修子脑子里还是不能抹去他妻子和女儿的影像。

即使现在没人在,保不定有什么事,她们会突然去医院也说不定的。实际上,远野生活还不能自理,内衣之类不用说,就是信件和各种日用品也必须有人每天从家里给他送去。

虽说远野与妻子不和,可这些事情她还是会给他做的吧。

修子不去医院探望,一方面是因为她有这些顾忌,另外这也是她的一种意志。

“你是想得太多了。”

“不是太多,他可是人家的丈夫呀。”

“那么,干脆将他带到你家里养伤算了。”

“你说什么呀……”

“就像松井须磨子一样,这样他老婆也就死心了。”

大正时代,话剧明星松井须磨子爱上了有妻室的名导演岛林抱月,并与他同居了。后来抱月得了恶性流感并引发肺炎,如果让他住院,松井须磨子怕被他老婆抢回去,所以就将艺术剧场附近自己的房间当了抱月的病房。最后,由于没有很好地治疗,须磨子又忙于演出、排练,丢下抱月一人,所以抱月孤苦伶仃地死去了。当时如果住进医院,抱月也许不会死。但须磨子是绝不肯将抱月让给他老婆的。

“我可没这么厉害呀。”

“可是,如不这样做,那人是抢不到手的呀。”

“你别说了……”

修子确实爱着远野,可却从来没想过要将他从他妻子手中夺过来。也许有人会说修子太天真了,太老实了,但修子要求的只是远野有时能与自己在一起就足够了。况且,现在远野住在医院,趁这机会将他抢回家来,这种近似趁火打劫的做法,修子是压根儿没有想过的。

“怎么,又在心里打什么小算盘啦?”

“什么小算盘呀!”

“总之,应该去看他一次,他也是十分寂寞的呀。”

“每天通电话的,不要紧的。”

“可是,见不见面是大不相同的呀。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前怕狼后怕虎的。”

修子不去医院,倒不完全是怕碰见远野的妻子、女儿,只是不想惹麻烦。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修子想利用这段时间认真考虑一下自己与远野的关系到底该怎么办。

到底是与远野这么继续下去呢,还是重新找个生活方式?远野住院应该说是给了修子考虑这些问题的时间。

“你还是爱着远野的吧?”

修子稍微考虑了一会儿,点头同意:“是的……”

爱不爱他,被人问起,总是回答是的,这回答是从与远野交往至今一直不变的。可是一样的回答,现在说来其内在的含义有了些微妙的变化。现在说“爱他”有了些动摇的成分,本来是爱远野所有的一切,现在是有了一定的条件。这具体是什么条件呢,修子自己也说不明白。

“他这次住院也一定会仔细考虑的。”

“考虑什么……”

“考虑与你的事呀。生了病,会对自己以及周围的人与事重新考虑的。”

“你是说,会变得冷静一些?”

“冷静?”

绘里不解地反问,马上又理解说:

“这一方面是有的,反过来头脑更加发热的情况也是会发生的。”

“……”

“你不也是头脑发热赶到大阪去了吗?”

确实,当时是有些头脑发热,现在有点清醒了。不过,说是清醒了,也许还不太确切,只应该说,修子现在能够比较客观地考虑自己与远野的问题了。

“我是怎么会去的呀?”

“这个问题你问我,我怎么回答,还不是因为爱他吗?”

绘里这么直截了当地说明了,修子也只能承认。可是她内心里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连她自己也无法说得清楚。

整整一个星期,修子什么也不想,只是拼命地工作。

这样说,并不意味着秘书的工作这一个星期突然忙了起来。来访的客人也并没有增加。秘书工作本来就是每日有些变化,但总的来说是不会有什么大起大落的变化的。

不过,只要找事干,秘书这工作又确实是没完没了、干不完的。譬如说整理来访客人登记簿、剪贴报纸等等,都是很占时间的事情。另外将窗帘颜色调换一下,台布、咖啡器具也换上新的,这样便使修子忙得不亦乐乎了。

“啊,这样,焕然一新,感觉好极了!”

社长为此高兴地表扬修子。但他没有察觉修子的真正意图,修子是没事找事,希望使自己无暇考虑自己与远野的事情。

在公司时,修子便不会再想到远野的事。

可是夜深人静,候好时间似的,远野的电话便会来访。

总是夜里八时前后,这也许是医院熄灯前最空的时间吧。这天的电话也是八时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