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雏凤鸣 第十章 松涛山雨重(第2/3页)

“等一等。”

本是客套的一问,结果听到少年真叫她等一等,孙清扬顿时吓得一身冷汗,这个人不会改变了主意了吧?她想刺溜滑下树,赶紧离开这鬼地方,但是看到树下那躺着的尸体,还是强作镇定地问:“怎么了?”

万一他袖子里还有箭呢,她可跑不了那么快。

少年倚着树干坐着,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的脸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孙清扬看不清他的表情。

“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孙清扬顿了一下,想着是不是编个名字,又觉得那样畏缩倒叫他小瞧了,就应声答道,“我叫清扬,孙清扬。”

“孙清扬。有美一人,婉若清扬。”少年一下子说中了她名字的来源,又对她点了点头,“你走吧。不用管我,一会儿我的人就会过来。”

“你保重!”孙清扬回了一句,顺着树干溜了下去。

远处已经传来璇玑喊她的声音。

少年在树上看到孙清扬离开他所在的树好远,才开始喊:“璇玑、璇玑,我在这边。”

真心细,怕在这里喊会被丫鬟看见树下的尸体,所以离得远远的。嗯,她的丫鬟叫璇玑,好像,母亲屋里也有一个丫鬟叫这个名字。

等下了树,估计走出了少年的视线范围,孙清扬立刻朝刚才听见璇玑声音的方向跑过去,边跑边大声喊。

听见她的声音,离得不远的云实也寻了过去。

一见面就抱住她,带着哭腔埋怨:“小姐,你藏哪儿去了?叫我们一顿好找!”

找半天都不见小姐,她真是吓坏了。

“我藏在那边的大树上,谁叫你们眼神不好,怎么都找不着。”孙清扬指着和刚才的藏身之树完全相反的方向说。

神情已经完全恢复正常,母亲给她的锻炼,还是蛮有效的,总算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了。

刻意忘记自己刚才哭得稀里哗啦的可怜相。

刚才和少年说她会全忘记,一个字都不跟人说并不是托词,她确实不打算把刚才的遭遇告诉任何人,既不想招惹麻烦,也不想让她们担惊受怕,就是她,也只会当作了一个噩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人被杀,没有险些丧命,也没有美少年。

璇玑见孙清扬的衣服被刮破,脸上沾的不知是泥还是什么,花成一团,嘴角似乎还有血迹,担心地问:“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啊,什么事也没有。”孙清扬为了叫她们放心,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甚至没有因为掉了门牙遮挡一下,“杜若呢?她在哪儿?咱们快点回去吧。”

“半天找不到你,想着你是不是回去了,就让她先回精舍看看。”

“噢,那我们快回去吧,不然她该着急了。”

路上遇到送水送点心的两个婆子,被孙清扬的样子吓了一跳,知道她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就一个劲儿担心会被昭阳殿的人撞见,连带着她们两个也会受罚,竟没顾上分辨真假。

从来都是这样,主子是不会犯错的,如果主子有不是,就是下人们唆使的。小姐被逮着,顶多被禁足,抄《女训》《女戒》,自己几个,就要挨板子罚月例。

璇玑见她们没起疑,心里暗道好险,要是让这些个婆子知道小姐爬树玩,还不知怎么笑呢,哪有大户人家的小姐往树上爬的,以后得寻机会劝小姐改掉这个毛病。

怕被心细又了解她的杜若瞧出端倪,孙清扬进屋就埋着头先让打水洗脸,换衣,然后才抬起头看着跟进来的杜若笑道:“这才舒服了。”

漏风,她又继续捂住了嘴。

也不知道那少年有没有看到自己的缺牙!孙清扬脑海里竟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忙甩甩头将这想法驱逐出去,掉牙的后遗症太大了,自己这两天见谁都不敢开口说话,生怕人家笑。

不相干的人,笑不笑也不会再见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见孙清扬平安无事,杜若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还是忍不住埋怨:“小姐怎么去爬树呢?我还一棵树一棵树往上看来着,也没找到你,想着那些树都太粗,你肯定上不去的,你看这衣服都穿不成了,还有这脸上,都蹭上印子了,疼不疼?”

“没事,没事,隔两天就好了。你不知道,我一下子就爬上去了,身手灵活着呢,要是比赛,你们肯定赢不了我。”

看着孙清扬得意地抬着头,杜若摇摇头,算了,虽然只藏了一圈猫猫,但看小姐的样子挺高兴的,就不扫她的兴了。

“赵小姐她们也刚回来,还问起你呢。”

“你怎么答的?”孙清扬紧张地问。

“说你和璇玑、云实她们在林子里玩,一会儿就回,估计这会儿她们也该换好衣服了。方才已经有小和尚来叫吃斋饭了,这会儿咱们正好过去,和她们一道,也有个遮掩,免得别人生疑。”

璇玑和云实也洗了脸过来,就陪着孙清扬,叫赵瑶影、秦雪怡一道去吃斋饭。

灵谷禅寺的斋饭色香味俱全,光是闻着就很诱人了,孙清扬咬了口素鸡,味道好得她想吞舌头。突然想起树上的那个少年,不知道他的同伴去救他了没,他有没有吃上饭。

她的神情尽落在了太子妃的眼里。

等吃完饭,在回精舍的路上,太子妃不紧不慢地问:“今儿个听说你们出去玩了,怎么样,这寺里好玩吗?”

太子妃突如其来这么一问,孙清扬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身后的杜若忙给她顺气,抚了好几次背才缓过来。

谁这么嘴快,这点儿事也要回禀上去。

心里这样想,面上可不敢露半分,只是用带点撒娇的口气说:“姨母耳目真灵通,我们都不敢背地跑着玩了。这灵谷禅寺可真大,光门口那棵银杏,抬头望得脖子都疼了,还看不到最上面的叶子。三绝碑上的志公像,真是体态飘逸,很有‘吴带当风’的神韵呢,秦姐姐在那儿描了半天,可惜,我也不怎么懂,就只能像李太白在《志公画赞》里说的那样‘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见太子妃望着自己,孙清扬甜甜一笑,“还有颜真卿的字,平日里我所学的也是他的,这次能够得见真迹,自是手舞足蹈的欢喜。姨母,听说桂园的那些个桂树,到了秋天,香飘十里,咱们再来好不好?”

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

太子妃颇有深意地看了看她:“你这孩子,这两天嫌掉了门牙说话漏风,多说一个字都不肯,偏这会儿有精神说了一堆,可见这灵谷禅寺的斋饭很对你胃口,要不在这里吃个长斋?”